白緒忠僵住不動,有了遲疑,不再歸心似箭。
他無聲輕歎一口氣,若不想失去這份餬口的工作,只能妥協。
這間事務所的老闆和員工,彼此都是獨來獨往的獨行俠,不會互相追探對方的過往,試圖呼朋引伴、稱兄道弟,是他想留下來的主要因素。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他走到社長面前,沒好氣的拿回刊載出勤任務細節的數據文件。
夏爾治忽然站起身來,雙手重重往他的肩頭一搭。「這樣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絕對大有前途!」他豪氣干雲的稱讚道。
白緒忠撇撇唇,沒心思和他說笑,區區一張紙,他卻感到沉甸甸。「我先回家了。」他像撥頭皮屑似的,揮開擱在他肩上的男性手掌。
「路上小心,一路順風。」夏爾治笑著給予祝福。
白緒忠咂了個舌,覺得社長說的每個字聽起來都有幸災樂禍的味道,他有一種被趕鴨子上架的無可奈何。
「明天早上八點天翼航空櫃檯找馬小姐,不要忘了。」夏爾治在他的身影隱沒在門扉外之前,不厭其煩的做最後叮囑。
白緒忠儘管內心百般抗拒,倒也沒把滿肚子鳥氣遷怒到無辜的大門,離開時,還是收斂起脾氣,規規矩矩的關上門,沒發出太大聲響。
「其實是個好男人嘛。」夏爾治笑了笑,給予正面評價。「阿薩布魯啊……」他低吟著。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就連熱愛旅行、擁有踏上超過一百個城市的流浪經歷的他,都從沒想過要去這個光是名字聽起來就很荒涼落後的地區。
喜歡妖怪的嗜好已經夠特別,還特地前去一個可能連世界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取材研究……而且還是個女人。
這世上還真是什麼狂熱份子都有,有時女人一旦執著起來,那股勁還真不可小覷。
一個研究妖怪的女人,和一個長得很帥的男人,兩人一起前往一個充滿未知的地方,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夏爾治突然覺得趣味無窮……
早上七點多,受命前往阿薩布魯的女學者,已經抵達機場,見時間還早,她找了一家店喝了杯咖啡,然後在七點五十五分時,回到天翼航空櫃檯前,等候學會緊急找來的研究助理。
由於原先預定陪同的助理,昨日忽然來電告知因為母親生病入院,必須動心臟手術,所以無法遠行。
這等大事,學會自然也無法勉強對方成行,不過也允諾會馬上找人替補,絕不會讓她落單。
這次的實地研究是她自告奮勇爭取來的,即使落單,她也要親自去一趟那個充滿奇異傳說的神秘地帶。
等了十分鐘,她沒發現有哪個人看起來像是準備同行的助理……倒是有個長得挺出色的男子不時看向她。
又經過五分鐘,她按捺不住,撥打電話到學會辦公室,大概還不到上班時間,沒人接聽。
一想到對方第一次見面就遲到的行為,她就在心裡將對方打了個大叉!
「要不就乾脆別來了。」她暗暗嘀咕。跟一個不守時的人相處,一定會很不開心。
等到八點半,她暗中忖想,對方大概臨時退縮,不會來了,她也不必浪費時間繼續等一個失信的人。
走了兩步,她聽見身後有一道低沉的男聲。「請問……是馬小姐嗎?」
這不是搭訕,搭訕的男人應該不會知道她的姓氏,難道——她有不好的預感。
猜錯了?白緒忠摸摸鼻子,準備若無其事的走人。
「你是哪位?」女學者轉身,反過來對著男子修長英挺的背影問道。
白緒忠呼出一口氣,回身面對她。「妳是那個妖怪研究學會的馬小姐?」他再度確認。
「沒錯,我是。」女學者一板一眼的回答。看來她的預感成真了。
「我是那個……」白緒忠頓住,稍微思考要怎麼自我介紹。「我是要跟妳出國的助理。」他簡短地道,不喜歡複雜冗長。
是剛剛那個「偷看」她的年輕男子。女學者的表情顯得僵硬。
主任居然沒告訴她,新找來的助理是個男的,但也沒差了。出發在即,計較助理的性別也沒用,只要能好好工作就行。
「我就是妖怪研究促進學會的馬小姐,往後幾天希望能相處愉快。」她很快接受事實,客套地打了聲招呼。
她說話的速度頗快,白緒忠微微皺起眉。「嗯。」他若有似無的應了聲。
「我該怎麼稱呼你才好?」女學者發出質問。
「我叫白緒忠。」他仍答得簡潔。
「白先生……以後我會稱呼你為白助理,希望你能盡快適應。」不是她愛擺架子,而是覺得既然是工作,就該有職稱。
「無所謂,叫什麼都好。」他滿不在乎的說,不拘泥於這種小細節。「那我又該怎麼稱呼妳?」
「叫我馬小姐就行了。」女學者一臉嚴肅。
「可以請教妳的大名嗎?」白緒忠難得積極的追問。
他也沒其它特別的意思,覺得既然要相處那麼多天,知道一下名字也是理所當然。
女學者閉口不提。
「咦?很難回答嗎?」白緒忠發出困惑。
「你該去Check、托運行李了。」女學者提醒催促,明顯轉移話題。
白緒忠雖然感到納悶,但也沒追探到底,拉著行李逕自到櫃檯Check。
妖怪研究促進學會事先已經通知航空公司,把原本研究助理的名字改成他的,讓他得以順利登錄乘客名單。
等他辦好手續,已不見女學者馬小姐的蹤影。
不知道名字果然還是很奇怪。
他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能夠得知她名字的辦法……
登上飛機,坐定位後,白緒忠仍笑個不停。「馬小姐……馬翎淑小姐……馬鈴薯……呵呵呵……噗!」像被點中笑穴般,他克制不住,又開始吃吃地悶笑起來,雙肩因此不停顫動。
名字被當成笑話般嘲笑,任誰都會生氣、不高興,女學者鐵青著臉,他每笑一聲,她的牙根就咬得越緊,極力控制住怒氣不要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