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忠,我不懂你為什麼不告而別?你怎麼可以這樣丟下我不管……還有你的家人、你的事業,你都不在乎了嗎?」孫若潔啼哭著,指控他的無情。
他忍痛退出與成全,如今竟成為遭受指責的罪行,他從受害人演變為加害者,背著他偷情的女人,反過控訴他無故拋棄。堅信的事實忽然全被推翻,嚴重衝擊著白緒忠,讓他的心破了一個洞般,先是劇痛,然後麻痺。
難道,當年促使他離家的理由,純粹是他的誤解?他的眼睛、耳朵,全被蒙騙了嗎?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徹底令他迷失、困惑、茫然。
「緒忠,我愛你。」孫若潔擁得他更緊,似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
軟儂的告白飄進他的耳裡,讓他的心底一顫,某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彷彿被喚醒。
懷中的女人,依舊是他所深愛的嗎?是他誤會她了嗎?白緒忠思緒紛亂,一時間失去了判斷的準則。
第九章
白緒忠的「前未婚妻」來過萬能事務所後,他的家世背景便在同事面前曝光。
萬能事務所的社長及其他兩名成員,這才知道他父親是著名高級連鎖餐廳的董事長,他則是生活環境優渥的富家少爺。
身為長子的他,本是未來接班人,又有一名美麗的未婚妻,然而他卻無故放棄繼承的權利,與即將完成的婚姻,離家出走,獨自在外飄泊。
雖然得知他的身份,他們嚇了一跳,但沒人再繼續向西追問背後的理由,也沒有因此改變對待他的方式,一如往常地保持著若即若離的相處模式,無意深入他的生活,挖掘他心底深處的陰暗。
進事務所以來,白緒忠頭一次有喜歡他們的感覺。
再過五分鐘便是中午十二點,是事務所規定的休息時間。白緒忠蓄勢待發,準備偷跑,外出用餐。
反正看來今天是不會有case進來了,提早五分鐘休息,對業務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總是思緒仍舊混亂、心情也不太好,但該吃的飯,他一頓都不會少。
尤其是隔兩條路口那家便當店的白飯,香Q彈牙,美味無比,光是白飯他就可以吃掉三碗,每回吃飽,惡劣的情緒也跟著好了大半,事務所的「同事」都說他根本只是「慾求不滿」——食慾的欲——一旦填飽肚子,其他的煩惱都不是煩惱。
所以他們有時候會戲稱他一句「白米飯先生」,由於他個人熱愛、深愛白飯,因此倒是頗喜歡這個綽號。
白緒忠走到門口,冷不防和正要進門的人撞個正著,打了照面。
他緊急止住腳步,稍稍往後退。
在他尚未開口前,對方率先啟齒:「呃……要出門嗎?」翎淑語調輕快的打招呼。
她來找過他兩次,很不湊巧的都沒能跟他碰上面。第一次,他外出工作,第二次聽社長說他請了事假,致使她兩次來訪都鎩羽而歸,失望而回。
這麼頻繁的拜訪,當然有原因……結束高新OL生涯而從事妖怪研究,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轉折點,這次她鼓起勇氣要做的事,將會是她生命的第二個轉折點。
她不覺得這是個賭注,只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也讓自己能藉著結果做出抉擇,這樣她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翎淑明白,自己的人生不應該被別人左右,況且她也不是缺乏主見的人,否則當初就不會寧願背負親朋好友的眾多責備,也要和妖怪長相廝守。不過這次情況特殊,倘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也能坦然接受,然後答應學會的指派,出國進修深造,也許就在那裡定居下來了。
感情這回事,也不是她希望開花結果就能如願以償,所以她才無法斷然下定決心,到底要留在台灣,或者遠赴南非?是要過著平淡但有人相伴的簡單日子?抑或遠渡重洋,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家過著嶄新生活這兩者對她都有不同的吸引力和滋味。
於是,她來找他,眼前的男人便是她留下或離開的關鍵人物。
從阿薩布魯出差回來後,她沒有一天不想起他——他的大食量、他滿足的笑、他的慌張不安、他的冷淡深沉、脆弱無助,以及不經意的溫柔體貼,一道道影像都化作小螞蟻,不定時爬進她的腦門,鑽入心頭,瘙癢著她的神經末端,讓她思念難耐。
如果不是共處過,看過他的好壞優劣,光憑外表,她恐怕不會想靠近他,最多覺得他長得出色,卻不會有多瞭解他的念頭,於是終將成為陌路人。
但是,他的性格與他看似高傲難親近的外型有著不小的落差,不熟的時候覺得他孩子氣又不顧他人感受,印象不太良好。慢慢接觸以後,反倒被他不假掩飾的率真吸引,不管什麼都慢吞吞的,唯獨吃飯跑最快,不知為何,這些看在她眼裡,竟然格外新鮮可愛,打破了她覺得男人該沉穩冷靜的既定觀念。
她在意他的程度,幾乎已足以和她熱衷、狂愛的妖怪研究相提並論。
正因太不尋常,才不得不正視。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認清目標,便會義無反顧、勇往直前,不想徒留悔恨在年老時與她作伴,那光是想像就不能忍受了。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翎淑暗暗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注入力量。「白先生要出去吃飯嗎?」她以閒話家常的方式當開場白,達到鬆弛緊張的效果。
「嗯。」白緒忠輕輕笑了笑。
互相交換了一記笑容後,兩人有短暫的緘默。
「聽說你之前來找過我?有什麼事嗎?」白緒忠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心上。
「我想還你錢。」翎淑回答。
他皺了皺眉,沒有概念。「什麼錢?」
「出差後期的花費,都是你支付代墊的,我必須把這些錢還給你才行。」翎淑解釋說明。
為了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花了她不少腦筋,殺死不知多少腦細胞。
「又沒多少錢。」得知她的來意,他的態度不甚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