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巫主庭驚歎不已。
他單是這一手火球絕技,就足夠震懾百妖了。那火能燒妖燒人燒鬼,難怪當時老祖宗跟其他六十九名術師,還有許多術師們養的式神,花了五天五夜才終於封印住他。
「小玩意罷了,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
他果然是非人類,這樣的絕技都叫小玩意;如果她有這項「小玩意」,早就成為縱橫古今的巫家第一人。那麼也許四年前,他們就不需要遷村,親人也不用犧牲生命,甚至換她放把大火,給那群兇惡的蒙古兵嘗嘗。
看見她帶有幾分欽佩的表情,黑衣男子揚起一抹自豪的笑容,彈了彈手指,展現另一項絕技。
「啪--」一道刺眼亮光驟然出現,伴隨著低沉的隆隆聲,擊在不遠處的土地上。
「……這是什麼?」巫主庭瞪著那微焦的泥土,半晌,才有辦法開口問道。剛才那東西太快了,她沒看清楚。
「雷。」
「你是說下雨之前,天上會出現的那種雷?」
「差不多。不過這是我打出來的雷,所以聲音沒那麼吵。很適合用來擊殺一些有點道行的人和妖怪。」
巫主庭終於能瞭解老祖宗寫到當年那場戰役死傷慘重,最後僅剩下他與另外重傷的兩人的慘烈情形。有這樣一個眨眼間就能劈出悶雷的敵手,用人海戰術的優勢實在有限。不過,老祖宗當年真厲害,這樣舉世無雙的大妖,他居然有辦法將之封印;而且斗了五天五夜之後,老祖宗還活了下來,開宗立派,流傳巫家道術,真令人敬佩。
「這樣一道雷,就能殺掉一隻妖怪?」她問。雷術這麼好用,她等一下來去查翻古籍,找出巫家所有跟雷有關的道術,用最快的速度學起來。
「剛才那道雷只是讓你見識見識,不成氣候的小妖怪是打得死,有修行的妖怪就要換大一些的雷,如果有五百年以上的修行,那就要兩道巨雷同時劈下才能滅了他。」
「什麼?!你能同時劈下兩道雷?!」巫主庭簡直不敢相信。
「我最多能同時劈下九道雷,只是這聲音就很響了,跟天上的雷差不多大聲,鬧耳朵,所以我不常用,而且也沒什麼機會用,五道雷就足以開山裂石,九道雷下去,能把一座城劈成焦土了。」
老祖宗啊,您實在太令人崇拜了!這樣的驚世大妖,您居然能把他封印。晚輩慚愧呀!巫主庭在心中默默地想著。
不過,她有些不解。「你怎麼知道九道雷能把一座城劈為焦土?」
「因為我劈過啊。那時我想知道自己的雷能劈到什麼程度,就一道一道的練呀,一道一道的找不同東西試啊。總是要有東西讓我試試看雷的威力吧。」男子稀鬆平常的說出曾經是人間慘事的過往。
在他的眼裡,這世間的人很多很多,多到跟山裡的螞蟻一樣,沒什麼價值。殺了一隻跟一百隻,並沒什麼差別。對人而言,螞蟻的生命沒人會去尊重;對他而言,一座城的人命跟一個螞蟻窩的命是差不多的。
老祖宗啊……您怎麼沒把這只任性的妖怪多封印些時候,讓他破石而出,在人間溜躂,這不是給亂世的百姓更添艱難嗎?巫主庭悲歎。
「只有我家祖宗收過你嗎?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的天兵天將?」
「人沒有,神也沒有。」
「為什麼?」她驚訝。這只妖怪會使火喚雷,還能夠劈焦一座城,這般危險的妖力足夠被鎮壓在五指山下一千年吧!
「我就是我,我就是神,我就是天意。」黑衣男子自豪的說道。
「你在打啞跡?」她聽不懂。
「你知道為什麼會有水災,為什麼會有旱災,為什麼會有蝗災,為什麼會有瘟疫,為什麼天雷有時會燒山?」
「……」她苦思。
「如果神祇做好事,怎麼會有那些災難呢?」
「……因為人們不修德性、不崇天敬神,所以上天降下懲罰?」她猜。
「你覺得被懲罰的人是罪孽深重的人?」
「不是。」很多是無辜的老百姓。
「哈哈哈!『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意是沒有語言的,天道是沒有形體的。春夏秋冬四季,自有其流轉運作,萬物吸收日月精華,自有其生滅,這就是天地間的道理。你不能只要蓬勃的春,不要酷熱的夏,你不能只要豐收的秋,卻不要寒冷的冬。你不能只要生長,卻不要滅亡。天地有善有惡,有高山有平原,有沃土有沙漠。」
「所以你是天道裡的惡?」
黑衣男子放聲大笑。「為善為惡,一念之間。對沙漠裡的蠍子來說,平原是惡,沙漠是善。蠍子有毒,卻也能入藥治病。水旱災死了許多人類百姓,卻能讓更多的眾生活下去。當年我用雷劈了一座城,城旁邊那座山的走獸、大樹,卻少了獵殺與砍伐,可以繁衍、生存得更好。對城裡的人來說,我的雷是惡;對山裡的生命來說,我的雷是善。」
巫主庭沉默半晌,「……天道真難懂。」
「如果我毀了什麼生命,那就是那個生命的劫,他合該遇到我,然後重入輪迴。死亡一定不好嗎?難講。說不定他下一世會更好。」
巫主庭微皺眉頭,細細思索了一陣子。
「所以,你是天意?」她決定先問比較能搞懂的。
「我的所作所為就是一種天意的表現,是天意的一部分。」黑衣男子瀟灑的攤手一笑。
她半們半疑。「誰告訴你,你就是天意?上天嗎?」
「是也不是。」黑衣男子朗笑。「有一天醒來,我突然知道自己是天意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是誰跟我說的,但是從那一刻起,我就是突然明白了。頓悟之後,我明白了就是明白。」
瞧見他的自豪表情,巫主庭總覺得有種刺眼的感受。「你是天意,為什麼還會被老祖宗給鎮壓在石下?」哼,她不服氣。
「遇到那個術師,也許就是我的劫。」黑衣男子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