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狂、極瘋,銳直地觸動心底最深的一處。
「富璟丹!是你恩斷義絕的背棄我、是你背棄了我啊……」花復應哭喊著,仍邁著步子往前走,不顧刀刃沒入得更深。「好,我們入六神!永遠不背棄六神,我生要殺盡天朝人,死要天朝陪我下葬!是這個天下逼死我,逼我走上絕路的……啊啊啊——」
素景伸出手搭在衛泱的手上,不忍見花復應的瘋狂,多麼希望這刀不是刺在她的身上。「復應……」
花復應悲痛地問:「為什麼,我們只能為你而活呢……」
第八章
天寶十一年 秋
當天朝入秋後的第一片葉兒轉紅之際,便正式將承熅的野心給真正喚醒。
文、武雙判因收復天朝故土有功,各自被封為中軍大將軍、撫遠大將軍,其中又以富璟丹這中軍大將軍最風光,甚至統領禁衛軍,掌皇宮護衛之事。
六神風光至極,並且受朝廷重用,可同時遭廢黜的太子又被復立,這讓班師回朝的承熅遭受無比打擊,更在這場宮斗之中,投下讓人震撼的消息。
一夕之間,朝野勢力瞬變,令衛泱深感動彈不得,猶如深陷泥沼。
夜裡,他收到十二爺的口信,便趕到霞玉宮裡,果真見素景端坐其位,滿臉愁容。
「衛泱,你終於來了。」素景顯得心急,就連話聲也顯得顫抖。
見她緊緊抓著自己,衛泱的心中總感到不痛快。她就那麼在乎她的四哥嗎?
「你只在乎四爺有沒有坐上太子之位嗎?」他的話聲極冷,彷彿冬令的雪地。
「難道你不擔心?」他的冷然,讓素景不明所以然。
「六神祇在乎能否留下天女的命,其餘的,我們一概不管。」
「你一心一意說要助四哥,如今父皇復立太子,難道你不心急?」
「無論如何,六神會替天朝頂著這片天,你若真怕,就不該只在乎四爺!」衛泱難得動怒,甚至失去以往的鎮靜。
「四哥在北境出生入死,不該得到這樣的回報。」
「儘管太子坐回原位,可六神已經統領禁宮,這表示聖上相信六神了。」衛泱木然地看著她。「總還是要一步步地來。既然聖上對太子仍存有一絲的期望,那我便要他徹底的絕望。」
「衛泱,我們還能勝券在握把?」
「很難說。太子復立,聖上顯然是要挫四爺的威風,在在說明聖上對於他有多麼不上心。」衛泱沉思了半晌又道:「藉著太子歸位,暗地裡是要告訴四爺,這位子輪不到他。」
「父皇對四哥真殘酷。」
「你清楚四爺為何會淪落至此,他的身份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衛泱心底也不甘心,自己力保的人選竟成為六神窒礙難行的主因。
「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素景不甘心,她看見承熅傷心難忍,十二弟失望的模樣,她的心也沉重不已。
「別小看六神的本事。」他的棋路布得不僅是這樣。「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太子復立仍舊是有利於六神的。」其他人衛泱就不敢說,可是太子的個性他是清楚的。
「自從聽見復應的心聲之後,我就知道這一切……沒有辦法回頭了。」她的悲傷留在素景的心上,成了抹滅不掉的痕跡,如刀鑿、像刀銼。
或許六神裡的每一個人,都和花復應有同樣的心聲,只不過她願意勇敢地說出來,甚至兩敗俱傷也不以為意。
「復應還好嗎?」花復應最後發狂失控,甚至和富璟丹大動干戈,若不是衛泱最後封去她暫時的心智,恐怕她已成了瘋人。
「你在怕什麼?怕有一天花復應會想起這一切,更加的恨你?」衛泱反問,自然是明白她的懼意。
「封心術後,她醒來竟然對我一如往常,甚至更效忠。」因為她替花復應擋下那箭,為她捨命過,這讓素景同樣愧疚,花復應全然忘記自己曾是如此的憎恨她。「當一個人的記憶被抹去,是何等的悲哀。」
「要怪,便怪她心志脆弱。無用之人,六神絕對不留。」衛泱清楚這樣的說法足以令素景緊記,並且藉此鉗制她最軟弱的心。「日後,還會有更殘酷的事發生,你要堅定信念,相信六神所做的一切。」
素景一手按在衛泱的腕上,口氣凝重。「衛泱,請你盡快結束這樣的紛亂,拖得太久,我怕有一天自己也承受不了。」
他沒有回應,眼見她原本溫暖的心性,因為受到打擊而變得膽小懼怕。
「我不要六神有人因我而受傷。包括你,也不行。」
衛泱輕輕地將她攬進懷中,幽暗的瞳眼益發的深沉。「我盡力做到。」
生在帝王家的悲哀,素淨很早就知曉,可當滔天的巨浪不斷打來時,她能夠怎樣去力敵?
霞玉宮內,僅有她獨自的啜泣聲,極其細微,那是強忍住逸出唇瓣的哭聲。素景跪在地上,滿臉淚痕。
*** *** ***
夤夜,深沉。
一道絳紫色的身影悄悄地將她圈往懷裡,靜靜地將她的傷悲藏匿起來。
「你收到消息了?」衛泱不意外,這件事來得突然,連他也料想不到。
「十二弟死得真冤!」素景拉著他的衣袖。「你真信他是病死在半路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死得那麼突然?
「不信又如何?只怪十二爺氣盛,不該頂撞聖上。」
定賢王凱旋歸來的同時太子復立,此舉重挫承熅在朝中的實力。老十二不服,極力反對到底,而觸怒龍顏,慘遭逐出深宮,並且命其看守皇陵。
如此重罰,無非是在告誡眾皇子不可違逆,並藉以壓制承熅的勢力,按住八爺黨日漸高漲的氣勢。
可萬萬沒想到,老十二在領旨前去皇陵的途中卻傳來得了急病的死耗,一皇子殞逝是多麼震撼朝廷的事。
為此,承熅再度傷心的披掛上陣,遠離波瀾四起的朝局,遵守衛泱曾給他的諫言:以退為進,不露其長,恐其見棄;過露其長,恐其見疑,此其所以為難……其諸位皇子之中,俱當以大度包容,使有才者不為忌,無才者以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