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李婆婆的開心,沈瓔珞顯得愁雲慘霧,她被李婆婆半趕半哄送回小竹屋,腦子裡禁不住思緒紛亂。柔黃按在平坦腹間,不敢相信在這裡極可能孕育著一條小生命。若是真的,她該如何是好?
十指絞緊腹部衣料,素白裙花被扭得皺揪,她要告訴尉遲義嗎?要現在就喚他過來,問他是否想要這孩子?還是……
下回有重要的事再喊我。
最近我比較忙,恐怕沒法子撥冗在小事上。
這算大事還是小事?
它重要嗎?
萬一他認定這只是件小事……
沈瓔珞混亂想著,咬緊下唇,「尉遲義」三字,吐不出來,想得越多,越是喊不出口,她不想從他口中或是神色中,聽見看見「我很忙,沒空管這種小事」的埋怨……
她雙眼茫然空洞,竹屋裡的擺設,虛晃而過,直到幾桌上的爹親牌位,烙入眼簾,逼出她的淚水,她曲膝跪下,為辱沒了沈家家風而深深歉疚,若爹在世,得知女兒不檢點,未婚懷孕,依他性子,興許會以家法處置她,咬牙嚥下對女兒的溺愛,狠狠杖打她。她跪著,連祈求原諒也不敢。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的娘親,目前面臨的困境,恐怕是無法給他一個爹親。她無法開口告訴孩子,她不確定他的爹親要不要他們母子倆,又或者,他要孩子,卻不要娘……
她對於自己抱持著一絲絲希冀,或許他會為了孩子將她留在身邊,這念頭,教她忿恨著自己可僧的懦弱……
「最近挺安分的嘛。」嚴盡歡被仔細伺候得渾身慵懶,終日無所事事的嚴府當家只需要吃飽睡足,其餘麻煩事,自有眾人分攤解決,她晃動那雙讓春兒粉拳輕槌細揉的纖纖玉腿,享受婢女服侍的悠哉。
她平時也會插手管些事,端看心情好壞,心情喜悅,她哈事都能放心交給旁人去做,自己樂得輕鬆快活;心情惡劣,事事皆不順她眼、不順她意,大至當鋪裡收受當物,小至鋪裡字畫擺飾,她都挑剔地要自己來。
小紗端上甜湯一碗,她小啜一口,便擱回托盤,要小紗撒下。瞇細的美眸瞟向尉遲義,帶著頑皮口吻道:「怎麼沒再看見你甩下正事不做,跑去廚房吃得滿嘴油膩及胭脂回來?」明知故問。
是誰上回心情超差,見不得別人幸福美滿,拍桌斥喝他:你這種不認真的工作態度看了真教人生氣!萬一正好有歹徒上鋪裡行搶呢?!萬一謙哥沒在鋪裡,只剩老弱婦孺,誰來保護他們?關哥上回的教訓你全忘了是不?!你再敢見色忘義,滿腦子只想著姓沈的,你看我怎麼整治她!別以為我同意將她給你,我就奈何不了她!我告訴你,全鋪裡的東西全是我的,你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睡的,全是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因嚴盡歡這番話,他不得不放棄每日被沈瓔珞軟語喚去的小小甜蜜時光,婉轉要沈瓔珞沒大事別叫他,他不能再激怒嚴盡歡,否則到時吃虧的人會是沈瓔珞。
現在,嚴盡歡竟然有臉問他:怎麼沒再看見你甩下正事不做,跑去廚房吃得滿嘴油膩及胭脂回來?
他真想掐死這個女人,情緒好與壞的臉色完全不同,一是仙女,一是惡鬼嗎?今天是怎樣,心情又轉好了,眉慈目善,說起話來還會笑囉?
「我有將小當家的教訓聽進耳裡,所以改掉了我常往廚房跑的惡習。」尉遲義皮笑肉不笑,咬著牙硬擠出的恭敬。
「哦?義哥真受教,不過,我沒這麼壞啦,我不介意你偶爾去和沈瓔珞聚聚呀。」看得出來嚴盡歡今日確實是神色愉悅許多,還好無辜好和善地開口放任他偷懶。這句話,若下午她心情轉劣,陰霾籠罩,就會補充成:偶爾?!什麼叫偶爾你知道嗎?!十幾年一次也叫偶爾啦!
尉遲義絕對不會把她方才說的話當成解禁令,嚴盡歡翻臉比翻書更快,自己說過的話,自己否決得更快。
「棒打鴛鴦這種缺德事,我嚴盡歡才不做呢。」
是嗎?是嗎?!需要他尉遲義舉出幾個被她棒打過的分飛鴛鴦嗎?他隨便就能舉出血淋淋的二十!不,四十對!
小紗又送來甜糕,讓嚴盡歡墊墊胃,嚴盡歡嘗了兩個,配口濃茶嚥下,小嘴才挪出空位繼續說道:「上回的事,你收拾殘局了嗎?」她問尉遲義。
「小當家,義哥他還沒完全……」歐陽妅意想替尉遲義說話,被嚴盡歡攤手阻擋,她白玉纖指著尉遲義,要他自己說。
「已經明白對方是誰,但他們易容喬裝,藏身南城,謙哥說,他們一定要出來銷贓,將貨品變現,否則帶著貨,想通過南城城門決計不可能,一旦由我們鋪裡流出的商品出現在任何當鋪或黑市,要逮人不困難。」尉遲義回答,十指扳得味咋作響,他隨時都準備好要去痛毆那些搶東西搶到嚴家頭上的混帳傢伙,不把他們揍到面目全非,他尉遲義三字倒過來寫!
「嚴家真是樹大招風,開珠寶鋪有人搶,開當鋪也有人搶,以後我們家飯館被搶,我都不驚訝了哩。」嚴盡歡看慣大風大浪,搶劫已經被她歸納為「小事」了。
「謙哥,我想你應該多收幾件武功高強的典當品進來幫我們看家,上回那只武林盟主就不錯。」調去守珠寶鋪,現在珠寶鋪多安寧祥和呀,只要煩惱著大賺錢,壓根無須擔心有人敢上門去搶,鋪裡養著一位掛名響噹噹的雜役,還挺自豪的哩。
武林盟主拿竹帚掃地,命令起來多夠勁呀!
「不是天天都有人押武林盟主來典當。」公孫謙笑道。有些事,可遇不可求,一切都是緣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來個魔教教主啦隱世高人啦。」嚴盡歡平時精明歸精明,她仍是一個稚齡丫頭,腦袋瓜裡存在著小姑娘的天真率直及充滿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