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我定會出高價收當。」公孫謙允諾她。
「小當家,周老闆送來六匹錦裯,您現在要去瞧瞧嗎?」婢女晚霞挪著碎步,娉婷來報。
「好呀。」嚴盡歡坐直柔若無骨的嬌軀,春兒為她攏平裙上微褶,再攙著她去前廳挑錦綢,準備做幾套新衣裳。嚴盡歡一走,側廳氛圍轉為輕鬆,尉遲義坐下來翹腳,夏侯武威也鬆懈緊繃的雙肩,好好地喝下一口熱茶。
「義哥,你好些了嗎?」歐陽妅意不愧是尉遲義自小疼到大的妹子,在場唯一一個出言關心他。
「還可以啦,應該是說……死不了。這種時候就非常羨慕你和古初歲,我也真想吃條金絲蠱入肚,讓牠三兩下就處理完這該死的……」尉遲義臉孔微擰,閉嘴順氣。
「需不需要我代替你去逮人?」只要尉遲義點頭,夏侯武威也會夠義氣地攬下這件差事。
尉遲義一掌拍拍夏侯武威的肩,認真說道:「不用,你只要幫兄弟我一個忙就好。」
「你說。」
「拜託你好好伺候嚴盡歡,讓她天天都心情愉悅,不要找我們麻煩,兄弟感謝你的大義捐軀、出賣身體!」尉遲義被冷顏夏侯武威一記手刀劈中,痛得捂腹咒罵,夏侯武威毫不留情,在尉遲義彎身之後,第二記手刀朝他肩頸落下,一氣呵成地差點用膝蓋再撞碎尉遲義的臉!幸好公孫謙出手相救,阻擋夏侯武威活活打死尉遲義。
「武威,現在打死阿義未免勝之不武,畢竟他傷得不輕。」而且,挨下夏侯武威毫不留情的第一掌,傷勢加劇,鮮血瞬間濡濕了尉遲義的衣裳一大片。
「義哥,你明知道武威哥討厭人家這樣說,你還犯!」歐陽妅意想同情他都做不到耶。
「我實話實說呀……痛……」尉遲義忍得臉色發白。武威真狠,直接往傷處出手,讓很難痊癒的傷口,雪上加霜。「幹嘛打同一個部位……我等它癒合已經等得不耐煩,這下又要往後延了啦……」
「妅意,去請大夫來,我看阿義的腸子快滑出來了。」公孫謙仍有心情說笑。
「好!」歐陽妅意趕忙去請。若可以,她很想出借金絲蠱給尉遲義呀,這種開腸破肚的小傷,眨眼之間就能治好,可惜金絲蠱和她血肉相連,挖不出來,殘念。
「臭武威!你自己和小當家在床上爽快風流,卻害我和瓔珞得分房睡,現在這一劈,又得分房半個月以上!」他好想念瓔珞軟綿綿的身軀,好想念她婀娜起伏的優美線條,好想念她恬淡溫柔的笑容……慾望,敵不過疼痛,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面臨劇痛的同時還能勃起!
他日前受了重傷,和闖進嚴家當鋪行搶幾件近期流當品的歹徒拚鬥換來的,他為了救下一位被挾持為人質的女客人,遭到歹徒砍傷,傷口相當嚴重,從左胸筆直延伸腰側,只要再前進半寸,他尉遲義就會像塊柴薪,被劈做兩半。人,傷了;貨,沒了。少不了嚴盡歡一陣奚落,但那對尉遲義而言不算什麼,他真正在意的是!不能讓沈瓔珞知道,她會擔心死了,她會哭的,看到他的傷勢,她會嚇壞的。於是,他在昏迷之前厲聲要求在場眾人不許將他受傷的事傳出去,所有消息只能停止在當鋪大廳,局限於身在大廳的六、七個人知道,不能再往後頭嚴家大院傳。
他瞞著沈瓔珞,不被她發現,所以他換下了裸露的紅背甲,包住傷口;所以他東躲西藏,避免被她瞧出怪異,連同床都不敢,他的傷口只要動作大一點都會撕扯傷處,隨時有可能讓血染濕衣裳,到時要狡辯都很困難,他甚至悄悄避開她,少點接觸便能減少暴露受傷一事的機會,雖然公孫謙並不同意他的作法,也告誡過他可能面臨被沈瓔珞誤解的後果,他不以為意,認定傷勢會好得很快,只要傷一好,他立刻會同她講開所有的事,哪會有哈誤會?
唯一的失策,是採菱的出現。
重傷外加遇上大夫外出採藥,只剩一隻尚未出師的學徒,把他活馬當死馬醫!對,活的進去,差點死了出來!那只學徒,還有臉拍著胸脯說她是她爹最得意的愛徒,天生遺傳到一身好醫術……
這輩子長耳朵到現在,從沒聽過醫術是靠遺傳的!
他還能活著,真是天祐。另一個支撐著他的,就是沈瓔珞。當有一個人,讓你放不下,不想她哭、不想她怕、不想她孤單無依、不想她寂寞難受,你就捨不得輕易棄她而去。他在傷口迸發高燒而昏迷的那兩日,只要稍稍恢復意識,想的便是「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絕不死!」即使他作古多年的娘親在開滿白色小花的彼岸朝他招手,用著蜜般的溫柔嗓音要他來,他也能悴聲對娘親吼道:不要招了!我還不能去!有人在等我!六十年後再來看你!然後,不孝地轉過身,往娘親所在的反方向奔跑。
幸好,跑的方向正確,沒一路跑進陰曹地府。
他醒過來,活在與沈瓔珞存在著的同一個世間。
「你自找的。」夏侯武威冷哼。
「我好想抱瓔珞……」尉遲義很痛,一方面是傷處迸裂的痛,一方面是相思成災的痛。
瓔珞,你再等我一陣子,這該死的傷,等它別看起來這般猙獰可怕,我就會乖乖讓你環抱著我的腰,一邊嗔怒地數落我不珍惜自己,一邊紅著眼眶,收緊你的雙臂,抱我抱得毫無空縫……
第九章
沈瓔珞知道有些事,不能等。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懷上孩子,她不敢去找大夫求診,她一個未嫁過人的姑娘,該如何向大夫開口,說出她可能有喜的臆測?她只能安撫自己,一切症狀,是她染上風寒,或是生了不知名小病,而非李婆婆猜想……
但若是真的呢?
瞞得住嗎?
李婆婆問過她,是否告知尉遲義?她含糊點頭,無法吐實,她不是沒想過找尉遲義商量,可他沒有回來呀……他好幾日沒有回他自己房裡睡了,她倚在窗旁,等他等到深夜,依然不見他的身影,她不願去想,他流連在哪個女人的芙蓉帳裡,寧願相信他是被小當家派去辦要緊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