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蠻護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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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他被歐陽妅意努力搖醒,意識還渾渾噩噩,傷口又痛得難以忍耐,歐陽妅意不斷拍打他的臉頰,一句「義哥!沈瓔珞要離家出走了啦!」將那些渾噩和疼痛全數踢飛,他瞠目躍起,不顧傷處裂開,鮮血像湧泉瞬間渲染胸前衣裳,紅得驚心動魄。

  他率先奔進小竹屋,裡頭窗明几淨,床榻上的被褥折迭整齊,竹椅靠攏在桌下,瓶中清荷半舒展著粉白相間的淡胭色澤花瓣,一如她仍在時的恬靜清爽,不同的是,她不在竹屋,她爹的牌位也不在!尉遲義瘋了一般地低咆,跑出房,四處尋她。守前門的吉利,守後門的小陳,守東門的有財,守西門的大個兒,四人皆表示整日都沒有看見沈瓔珞身影,也沒有載貨馬車進出,她不可能藏在貨堆中混出府去,尉遲義推測她應該仍在嚴家,除非,她攀牆出去。

  嚴家的牆高比尋常人戶高上幾尺,沒練過輕功的人想攀上去,難上加難,更遑論是柔弱如她。

  她還在嚴家!

  一定還在!

  尉遲義焦急喊她,嗓音響徹嚴府,迸裂的傷口不住地淌出血來,他早已無暇去管,那樣的痛楚,他忘了、他感覺不到,一心一意只填滿沈瓔珞。

  「瓔珞!你出來!你別躲我!聽我說,你真的誤會了!我和採菱沒什麼!我不要她!我從頭到尾都不要她!我要的只有你!瓔珞!」

  即便站在距離最遠的後門,亦能聽見尉遲義這番嘶吼。

  「我向你解釋過了,你為何不信我?!為何仍抱著懷疑?!為何要走?!」

  又一聲混著傷勢劇烈疼痛的吼間,驚破全府寧靜,他盲目奔馳,邊跑邊說。「她只是一個破大夫!只是替我敷藥!只是差點弄死我!只是!該死的路人一隻呀!」她問過他,那個女人是誰?她問過他,他與那女人在房裡做什麼?

  當時的支支吾吾,只是想掩蓋他受傷的事實,怕她擔心怕她難過,他不知道竟會教她誤解至此!

  早知如此,他寧可什麼都告訴她,讓她看自己身上又醜又深又長又幾乎要見骨的傷口、讓她嚇得大哭,也不要她決意離開他!

  「你連我送你的指環也不要了,就像你也決定不要我了一樣,是不?」

  凌厲的嘶啞,響徹雲霄。

  「我本來不信那一套,什麼金剛鑽恆永遠,一顆永流傳!我以為那是嚴盡歡想來騙錢的詞兒!他們說金剛鑽堅硬不易破碎,夫妻間正流行拿它來比擬愛情,我這輩子沒這麼蠢過!在秦關的匠房裡一顆一顆挑、一顆一顆選,非得要找切工最漂亮、光芒最炫目的,我想把它送給你……那不只是一顆鑽!那是我的心呀!你卻寧可拿它去典當,等同是將我的心一塊兒給當掉了!瓔珞,不要這樣待我!」尉遲義跌跪在地,上半身趴在石階,痛得挺不直腰桿,血窪隨即在他膝處凝成一攤,他喘著氣,每一口呼吸都撕裂血肉,光是起身,已是滿頭大汗,他的力量不用在忍耐疼痛上,反而奮力吶喊:「喊我的名字!讓我知道你在哪裡!」他試圖聽著,摒棄嘈雜的風聲水聲,以及自己吁喘的濃重吐納聲,想聽仔細是否能尋到她的呼喚。

  沒有。

  他聽見許多人在幫著他一塊兒找她,一聲一聲「瓔珞,快出來!」、「瓔珞,別躲了!」不絕於耳。

  他聽見奔走相尋的雜杳步伐。

  他聽見嚴盡歡在嫌吵的埋怨。

  他甚至可以聽見血珠子滴落在地。

  獨獨沒有沈瓔珞的聲音……

  她仍不信任他嗎?在聽見他亂七八糟吼了這麼多話之後,還是不相信他與採菱的清白嗎?

  所以她不願意喚他,不願意讓他找到她——

  「失火了!失火了!後頭的倉庫燒起來了……」

  尉遲義聽見遠方有人喊著,是雜役江海,他抬頭,看見一抹紅光,燒亮夜空,距離雖遠,焦味已經傳到這裡。

  眾人尋找珞瓔的呼喚聲,改為「趕快去舀大池的水來救火」的吆喝。府裡所有能盛水的鍋碗瓢盆桶全數派上用場,眾人以接力方式趕忙撲火。尉遲義到來時,倉庫已經陷於火海,一楝老舊的宅子,燒去大半。

  「可惜下方酒窖裡的一排好酒……」嚴盡歡站在後頭,搖頭歎息。這麼一燒,陳年的珍釀,也燒乾了吧。

  「人沒事比較要緊,酒可以再買,這楝倉庫也舊了,再重建一處就好。」公孫謙渾身水濕,加入舀水行列,直至方才才換人接手。

  「姓沈的哩?他不是睡在酒窖裡嗎?該不會沒逃出來吧?」突然有人問了一句。

  尉遲義光聽見「姓沈的」三字便瞪大眼,轉身就要衝進去。

  「阿義!那個姓沈的是指沈啟業不是沈瓔珞!冷靜!」公孫謙斕住他:「你現在傷成這樣,進得去不見得出得來!」

  尉遲義大口喘氣,光是站著,都相當耗力。

  「姓沈的那傢伙我剛剛還在園子那邊看見他呀,跑得很急耶,不知道在趕什麼。」小紗說道。

  「我看這把火八成是他放的!」嚴盡歡一口咬定。她老早就看沈啟業不順眼,真不懂自己捉一隻老鼠養在府裡做什麼?!這下可好了,連倉庫都被燒光!姑且不論是不是沈啟業放的火,她都不想浪費米糧養他:「悴,夏侯,把姓沈的趕出府裡,我不想再見到他!」

  「好。」夏侯武威也不喜歡沈啟業,他的眼神不正直,每回遠遠瞟著嚴盡歡時,都讓他有將它們挖出來的衝動。咳。

  尉遲義聽見了,有些含糊,但一清二楚,從火場裡傳了出來。

  週遭明明很嘈雜,眾人七嘴八舌在說話,一桶一桶的水嘩啦嘩啦潑出去,混淆著吆喝聲,那聲咳嗽,更教他在意。

  他緊盯被火吞噬的倉庫,火正燒得蘇啪作響,和著風勢,發出鼓噪,他凝定精神,此時什麼也不聽,只專注聽著倉庫裡的動靜!

  火,熊熊轟轟;梁木,遇熱剝裂;磚瓦,倏然爆破;乾糧米袋,在火中燃燒……除此之外,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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