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鋪子你們愛拿去就拿去吧。反正,是我們經營不善。」
「你哭了?」蘇淨堯睜大眼睛,彷彿看到了什麼怪物似的。「柳月奴,我這不是正幫你想辦法嗎?我說過不會收走你們的鋪子,就一定不會……」
「你走吧!」柳月奴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這淚水一來,就控制不住了。「不要再戲弄我們了,我知道你有錢有勢,這還不行嗎?」
「你到底怎麼了?」他滿頭霧水。「你這樣……太不像那個在西湖裡和我較量的女子了。」
「那是因為我自不量力,我有什麼資格和能耐可以和你一爭長短呢?現在我完全明白了,我認輸了,從一開始我就處於下風,這樣總行了吧?」是的,她從小好勝,所以給爹娘惹了無數的麻煩。
爹說的沒有錯,她就是喜歡惹是生非。如果不是她得罪了蘇淨堯,也許「匯天櫃坊」也不會這樣急著逼他們還錢。
「柳月奴。」蘇淨堯放下了手裡的糕餅,一把握住她不住顫抖的肩膀。「你以為是我逼你們還錢的嗎?我可不會因為之前的事就這樣報復。」
「你沒有?那為什麼自從我把你推下西湖以後,你們櫃坊就一直來追債呢?你也說了才區區三十貫錢,難道你們櫃坊缺這三十貫錢了?」她揚起眉毛,水靈靈的眼裡已經溢滿了淚水。
蘇淨堯愣住了。
仔細看,柳月奴也並不是長得很粗鄙不堪。雖然沒有白皙透亮的皮膚,卻也健康無瑕,她有一對柳條似的好看眉毛,還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會說話一般……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看到她那如珍珠般的淚水掉了下來,蘇淨堯的內心感到一片煩躁不安,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似的。「現在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錢,明日我肯定給你拿來。」
「你拿來的錢,還不是等於向你們櫃坊借的?再加上每月的利錢……」她撥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我說了,不要再戲弄我了,行不行啊?」
他再次拿起那些糕餅,目光壓抑的掃過她哭泣中的臉。「不是戲弄你,我自有我這麼做的理由……那三十貫錢你也不用還我,就這麼定了。這件事是我們二個人之間的秘密,千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蘇淨堯別開臉,他的心裡也被重重煩惱包圍著,那些事他也不能告訴她。
「我說話算話,你可以放心。」最後,他只扔下這句話,就走出了糕餅鋪。
柳月奴想要追出去,卻又陡然的放慢腳步。
「讓我放心?誰知道你又要耍什麼花槍,我怎麼放心。」擦乾眼淚,她本就混亂不堪的心因為他那些話而更加混亂了。
柳月奴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但卻提醒自己,千萬不要信了他的話。
雖然他離開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的認真,眼神裡流露出的堅定是那樣的值得信服……
*** *** ***
柳月奴幾乎一夜無眠,不知為何,蘇淨堯離開時說的那些話,反覆在她腦海裡迴盪,就連入睡後,也來侵擾她的夢境,害她無法睡得安穩。
「娘,今日您想要吃些什麼?我去市場裡替您買。」像往日一樣,她還是早早起來,先去看望一直臥病在床的娘親。
「月奴,昨日你爹和娘說了你要出嫁的事。這都是娘的疏忽,我早就應該想到了……」柳母握住女兒的手。
「娘,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治好您的病才是最重要的。」母親已經癱瘓在床十幾年,去年病情加重,他們這才向櫃坊借了錢替母親治病。「徐大夫不是說了嗎?只要再喝半年的湯藥,加上針灸,說不定你就能坐起來了。」
「花那些冤枉錢做什麼?」柳母擦了下眼淚。
「娘,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哭的嗎?」柳月奴強自打起精神。「您常對我說,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河。所以,我們也不能放棄希望。」
「是,是的。」柳母輕輕頷首。「你這孩子就是性格開朗樂觀,所以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婆家……」
「好了,娘,您如果一直要同我說這件事,我可要走了。」柳月奴笑了起來。「爹和大哥已經去鋪子裡了,我也要趕緊過去才行。」
「最近,鋪子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柳母躊躇了一下問道。
「誰說的?」柳月奴瞪大雙眸。「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您也知道我們家的糕餅有多受歡迎,鋪子的事娘根本不用擔心。」
「可是最近春香都沒去鋪子幫忙……」柳母憂慮的神色一轉為笑容。也許……她還是什麼都不要問的好。
「那是因為女兒我厲害著呢,鋪裡有我在,嫂嫂在家裡好好伺候娘就好了。」柳月奴雙眸一轉,笑意盎然。
「女孩子家的歸宿還是要找個如意郎君……」
「娘!我走了!」柳月奴嘟著嘴站了起來。「晚上回來再向您請安。」
「害羞什麼,女孩子大了總要談婚論嫁的。」柳母溫柔的搖了搖頭。
「總之我不想提這個啦。」她果然霞紅滿面,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何要臉紅。
只是,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那個蘇淨堯還有鋪子,哪裡有空閒去想什麼婚嫁之類的小事。
況且,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嫁人。她只求可以保住糕餅鋪繼續經營下去,這樣她就可以繼續留在糕餅鋪裡,看著那些買到糕餅的人稱讚他們家的手藝好,品嚐時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
只是現在,就連這麼小的願望,似乎也岌岌可危而無法實現了。
柳月奴一直留意著門外,可是日頭都快下山了,還沒看到蘇淨堯那張飛揚跋扈的臉。
「果然是不可信的呀……」她看了眼天色,知道今日不會再有生意了。於是準備關上鋪門。
又是沒什麼起色的一天,十幾筆生意,還好有招牌的鼎盛糕支撐,不然真的無法維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