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飲恨的是,過去三年來舉辦的鳳凰會,都由鳳家酒莊的大小姐贏得頭彩,城內賣酒的都休想再分一杯羹,得不到好處之下,這女子三年來已經令很多賣酒人恨得牙癢癢了。
但是鳳家酒莊的大小姐對酒的種類、香味、色澤簡直有與生俱來的判別能力,她對天下千百種酒如數家珍,不但能點出酒名,還能詳細說出每一杯酒的酒齡、產地、釀造過程,如此異能著實令人折服;可恨的是,這位大小姐那副理所當然的傲慢和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態度——
「太老爺!太老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秀玉丫鬟邊嚷邊叫,緊張兮兮地從後院廂房跑過來。
陳總管站在門邊,伸手將她攔下。
廳堂上,鳳老莊主正招呼著一位遠道而來的友人。
這人年紀很輕,卻和老莊主平起平坐,有說有笑。他身為總管三十多年來,還是頭一次看到老莊主和一個年輕人能談得如此盡興,而且自從四年前莊主過世後,已經不曾見他老人家笑得如此開懷了,連他都看得感動,實在很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這一幕,但是遇到小姐的事,那就不一樣了。
陳總管聽明白秀玉嚷的是小姐出事,趕緊讓她進來,也同時跟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只見老莊主老神在在,不悅被打擾,睇她一眼,喝了口熱茶。
這鳳家就剩下小姐這一條血脈了,「小姐出事」如此大的事,老莊主還能如此鎮定,自然是有原因。
陳總管一見老莊主毫不慌張,心裡馬上有底了。
一來這秀玉老愛大驚小怪,小事也說成大事,沒聽原由之前,實在不必跟著緊張。二來老莊主才剛把鳳成秀調走,小姐就出了事,如此巧合,休說老莊主了,連他都起疑。
說到鳳成秀,他比小姐大三歲,和鳳家一樣,同是鳳谷族人,自幼失去雙親。
十二年前老莊主把舉目無親的鳳成秀從鳳谷帶出來,是想培養他日後成為鳳家酒莊的總管。
但是這幾年老莊主把酒莊生意實權交給小姐打理,鳳成秀跟在她身邊,幫她處理雜務、身兼保鏢,兩人形影不離,惹得外人交頭接耳,私語聲不斷。
小姐今年都十九了,老莊主有意在今年決定小姐親事,他想老莊主是怕鳳成秀成為阻礙,才把他外派到鄰縣去幫忙打理生意。
老莊主此舉引起小姐不滿和抗議,他在猜,可能連老莊主都認為小姐是為了讓他調回鳳成秀,和他玩起手段來了,此時才不慌不忙,等著看小姐的把戲。
「太老爺!小姐早上出門巡視酒莊時,人還好好的,不知為何,方才回府,忽然倒在房內,全身發抖,狂冒冷汗,嘔吐不止啊!」這秀玉雖然愛大驚小怪,卻個性老實,不會作戲,如今看她面色蒼白,嚇得牙齒打顫,全身也跟著在發抖,難道——
他見老莊主臉色煞變,急忙拄起枴杖,向他看來並喊道:「快去請劉大夫過來!」
「是!」陳總管趕忙跑出去。
老莊主的確懷疑這是外孫女的手段,但他也不免擔心萬一外孫女當真出事,那可不行!
他急著奔去後院看外孫女,卻忘了自己行動遲緩,一步跨出去,身體傾斜,老態龍鍾的身軀就往前栽——
「鳳老!」幸虧一旁年輕人身手敏捷,及時上前抱住他。
「阿風……快……背我去後院,快帶我去看凰兒!」
秀玉丫鬟這時才看見廳堂上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身形高大,風姿瀟灑,她一時看得傻了。
她見這位被太老爺喚作「阿風」的男子,立刻就把太老爺背了起來,一點都不吃力,動作輕鬆迅速,看得她一顆心莫名地跳。
男子突然目光朝她轉了過來,把太老爺的枴杖遞給她,說道:「請帶路。」
「是……是……」她趕緊伸手接過枴杖,聽到他充滿磁性的嗓音,還有那深邃有神的目光,她一瞬間滿臉通紅,連連稱是,卻站在那兒不知所措,差點忘了路該怎麼走。
「阿風,這裡走!」老莊主等不及,用手指著方向道。
男子健步如飛,背著老莊主真像沒有重量似的,一下子往後院去了。
啪、啪、啪,一陣振翅拍打聲,一隻黑鳥兒尾隨在後,飛了出去。
秀玉一臉窘迫,提起裙擺,趕緊跟上去。
*** *** ***
「凰兒,凰兒!」
羅風把鳳老背進房間,觸目所及房內一片狼藉,滿地污穢嘔吐物,有位姑娘趴在窗邊臥榻上。她一襲玄米色衣裳,身形纖細修長,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垂落,遮去容顏,看不到面容。
他把鳳老在臥楊旁放下來,扶老人站穩。
「凰兒,你可不要嚇我啊!」老莊主一隻手撐著羅風的手臂,靠近外孫女,眼見他的寶貝外孫女兒趴著不動,他當真嚇著了。
「外公……沒事。」伏趴的身子有了動作,肩膀抖動,想強撐起來卻無力,聲音虛弱沒半點元氣。
「凰兒!」老莊主一聽外孫女聲音,一聲驚喘,緊緊抓著羅風的手,「阿風,快,快把她抱起來我看看!」
「鳳老,你先坐下來。」羅風拉了張椅子讓他坐,才依老人吩咐把小姐抱起來。他一握住她手臂,碰她香肩,發現女子身骨遠比他想像來得纖細,內心微訝,動作放緩,小心地將她抱起來。
她全身虛軟無力,躺靠在他懷裡,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好不容易才緩緩張開了眼皮。
「凰兒!」一把長髮蓋在她臉上,老人用抖顫的手撥開了,望著外孫女死白無血色的臉容,嚇得心臟差點停了!「凰兒!這……這到底……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羅風低頭瞅著懷裡的女子,她星眸半張,臉色慘白,一副病容,但生得一張鵝蛋臉,精緻深刻的五官彷彿神來之筆,一筆一畫都向美人容顏刻去,美得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