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信,是想提醒瑾元不要中了別人的計,但是這封信寫好了又真能送去嗎?既然已經說了老死不相往來的絕情話,在她離開後瑾元也沒有派人或親自來找過她,這說明他也默認了他們緣份已盡,如果她再送信過去,豈不是顯得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轉身背對冰涼的月光,她閉緊雙眼,強逼自己丟開這些胡思亂想,進入睡夢中。
夜漸漸深了,她的呼吸也慢慢均勻,完全沒有察覺緊閉的窗子被人從外撥開,一道身影輕悄悄地落在屋內。
那黑影先來到床邊,低下頭審視著雁融的身影,靜靜地凝視了她許久,又伸出手去,想觸碰她又遲疑著,手指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衣服,又撤了回來。
無聲地歎了口氣,黑影後退一步,環顧四周,注意到桌子上那幾張皺巴巴的信紙。
他順手拿起一張,走到窗邊,藉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頃刻間,驚喜的笑意爬滿了他的唇角,又讓他感慨地輕喃,「你這個女人啊……把我們兩人害得這樣苦,你讓我知道,什麼叫『愛恨交加』。」
雁融聽不到他的感慨,因為他的聲音很輕,而她睡得很沉。
但是在她的夢中卻無法拔掉這個說話之人的身影,依稀間,她看到瑾元遙遙地站在自己面前,對她雲淡風清地微笑著。她想和他說話,卻邁不開步子,又看到他的身後像是有個黑影正對著他高高地舉起刀,她又急又驚,拚命地大喊了一聲,
「瑾元——」
她被自己的聲音驚醒,從床上坐跳起來,她沒有看到窗邊的那個黑影,但是窗邊的人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
唉,這是第二次,她為他流淚了。
試問,若真無情,又怎會有淚?
*** *** ***
瑾元無聲無息地踏入房門,於香香本來正在繡花,忽然間覺得眼前有黑影遮蔽,一抬頭,立刻手捂胸口,嗔怪道:「王爺,怎麼大白天的這樣嚇唬人的,走路輕得像鬼一樣。」
瑾元微微笑著,反手關上了房門,問道:「在繡什麼?」
「給你我的孩子繡一個小肚兜。以前我娘說,孩子一出生,一定要穿親娘繡的肚兜,這樣才會長命百歲。」
他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還有這麼多規炬。」
「王爺是大富人家,不懂這小門小戶才有的習俗也不奇怪。」於香香欣賞著手中的繡樣,「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就繡了牡丹花,花開富貴嘛。」
他淡笑著,「他都快做小王爺,還盼什麼富貴?盼平安倒是應該的。」
於香香嬌笑著,「我們這個小王爺又不是正牌的,到現在王爺也沒給我一個名份,我連妾都算不上。至於這孩子,將來還不知會怎樣受欺負呢。」
「你雖然不是妾,但現在不是比妾還厲害?」瑾元靠著牆角的一張椅子坐下,幽幽地看著她,「雁融已經被你逼走了,以後說不定你就是正牌王妃了。」
她臉色一僵,又以一臉無辜的笑道:「王爺可別這樣誣蠛我,王妃怎麼是我氣走的?那天出事的時候我腦子裡亂烘烘的,說了什麼都不記得,後來這麼多天我都沒有見過她,她走與不走,和我無關。」
他一雙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眼中深意難解。「香香,還記得當初我怎麼會要了你嗎?」
她微紅了臉,「王爺怎麼會問起這種事?」
「清音樓那麼多的女人,我單單選了你,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從來不學她們,主動阿諛奉承我,平時話也不多,也不多盤問別的事情。我一直自信我看人從來不錯,不過現在,我忽然發現我犯了一個大錯。」
於香香怔了怔,輕咬下唇,「王爺是說我變了?」
「或許不是你變了,而是我以前就沒有看透你。自從我娶了雁融之後,你就變得越來越古怪,香香,看在你我也算是有番情意,我今日只要你幾句實話,你若說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你若是還故意隱瞞,別怪我翻臉無情。」
瑾元的話冷到骨頭裡,讓她甚至不敢對視他鋒芒畢露的眼睛。
「王爺……我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人在您耳邊吹了風,說我的壞話,我的人品,您應該是知道的……」她強自辯駁。
他冷笑道:「就因為你的人品我向來清楚,所以對你疏忽大意了,但並非我對你一點懷疑都沒有。我先問你,之前潛入清音樓的那個賊,到底是誰安排的?」
她睜大眼睛,「我怎麼會知道?那個賊還差點殺了我呢!這一點王爺您是知道的。」
「賊入樓的時候我們誰也沒看見,你說什麼都是你一面之詞。」他冷笑,「你深知樓裡各處機關,當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可你當時卻不應該表現得那樣驚惶失措。香香,你知道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她辯解,「深更半夜,我一個女人的屋子裡摸進來一個賊,即使我再膽大,總要嚇個半死……」
「香香,你該知道,現在是我在給你機會。」瑾元冷冷地打斷她,「你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可你最近卻總想著進入王府,跟我要名份、要地位,正式做我的女人,這非常的反常。」
「王爺,您畢竟還是不瞭解女人,女人……其實都想有個家,希望有人疼、有個相公,給他操勞做飯養孩子……」
於香香說著,眼淚在眼眶裡盈盈打轉,她的語調甚是動情,讓瑾元有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她了。
但是無意間一低頭,看到她的雙腳在裙擺下不斷地交疊,不由得又冷笑一聲,
「香香,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有個毛病,就是每次一說謊,你的小動作就開始多起來。看樣子你是不想和我說實話了,好吧,如果有一天我拿真憑實據放在你面前,希望到時你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