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一個人並不容易。至少,我活了快二十九年,從來沒有像喜歡你這樣的喜歡上別人,還陷入得這麼快。我甚至還不瞭解你,就喜歡上你,這對我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但這並不是輕率。」李從謹輕輕將她手掌握起,以兩隻手掌包容,發現她手指很僵、肌肉緊繃,但並沒有抗拒他的接近,於是握得更加堅定,像是今生都不再放開。然後接著道:
「以前,我以為所謂的感情,是長期相處下來,自然而然的熟悉了,欣賞她的優點,所以交往;瞭解她所有缺點,確定能包容,覺得那缺點對於兩人共同生活不會造成太大的問題之後,就會考慮結婚的可能。到這個階段,會接著評估彼此的價值觀、金錢觀、子女教育觀等等的有沒有分歧得太嚴重,若沒有,這一生,大概就這麼定下來了。」說完笑了笑,道:「很世俗對吧?跟全天下那些把生活過得庸庸碌碌的人相同,說是談感情,還不如說是很現實的選擇結婚對象。法律上把另一半稱作『配偶』,解釋起來,不就是合適的相處對象嗎?而這,似乎與愛情無關。我以為我這一生也會這樣過完。你知道,我這人很平凡,也很無趣,我甚至說不出自己有什麼特長或興趣。我也沒有其他男人那樣的雄心壯志,滿腦子幻想著創造輝煌的事業王國、將世界踩在腳底下的白日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份份踏踏實實的將每一天該做的事給做完做好。」
奉姎覺得心口麻麻的,不知道是因為生平第一次被告白的關係,還是右手被包握住的關係,還是因為這個以非常虔誠的姿態握住她手的男人,正濃濃密密的向她傳達著情意。那情意絲絲纏纏向她心口包圍,環繞成繭,當她猛然驚覺時,已然困宥其中,無處可逃……
其實,不是不能逃開的。她當然可以惡狠狠的拒絕,將眼下的一切打碎,那麼所有的緊張、尷尬、不自在之類的情緒,都會立即化為飛煙消失不見。
但,她沒有辦法這樣做。是不敢,也不能。因為他的表情是那樣慎重,顯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絕,似乎也肯定會被拒絕,甚至是被奚落,已經做好被傷害的準備,卻又希望所有最糟的結果不會真的出現……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解讀出他的心思,而她的心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冷硬。她無法狠心傷害把一顆心捧到她面前,由著她接受或著摔碎的李從謹,她雖然習慣拒絕,卻從不輕踐別人的真心。
「奉姎,我雖然很平凡,可是卻沒有我想像中的安於平凡。因為,現在,我想追求你,想要愛情。我開始介意起身份證上的配偶欄的名字如果不是寫下『奉姎』兩個字,那該怎麼辦?再也不會有其他名字了。如果不是你,那它只能空白——就像我今後如果沒有你的人生。」
「李從謹……」她希望他不要說了,不要挾著這麼濃重的情意說出她無法負荷的言語,她不要再聽到,希望他住口。但是……卻像得了失語症似的,除了叫出他的名字外,其它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的感情太濃,講的話太甜,冒汗的手心召示著對她可能拒絕的不安。就這樣,義無反顧的把他全副的心思都呈現在她眼前,讓她眼花撩亂、胸口緊縮,連呼吸都喘不過來。
她是個對情感的施與受都缺乏認知的孤兒,對於陌生的愛情更是徹底的菜鳥一隻,她怎麼承受得住這突然朝她迎面狂襲衝擊而來的情意引
而他,對於還沒有開始的未來,為什麼競能在這個時候承諾?一副信誓旦旦、永永遠遠的樣子?
「你還不瞭解我,我們還沒開始,你怎麼就可以想到婚姻,就把我想進你未來的人生裡……」她終於能很困難的發出聲音時,以為說出來的會是婉拒,可卻是質問,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對,我們還沒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只是喜歡你、看著你、想著你,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未來,對未來產生了無數美好的想像。怎麼會這樣呢?奉姎,你告訴我。」他微微偏著頭,眼中有著笑意,問她。
「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人真的是那個從事刻板職業的李從謹嗎?那個應該古板無趣的男人,怎麼說得出這樣、這樣……這樣肉麻的話?
「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沒關係,你很快也能領略到這種美好的感覺的。」他將她的手掌拉到唇邊輕輕吻著。聲音因為蓄滿了情意的重量,所以聲線被壓得好低沉,他說道:
「讓我們戀愛吧!奉姎。」
*** *** ***
趙大媽休完長假,終於回到工作崗位,奉姎自然交出掌勺大權,專心當她的管家。只要每天晚上跟趙大媽討論出隔日的菜單,並對烹煮方法加以指點之後,廚房就沒她的事了。本來她應該可以過回悠閒的管家生活的,畢竟她手下統領三個員工,整個宅子打理起來完全不困難。
雖然工作量看似少了,但想要過著輕鬆的生活則只能是個幻想。
光是家裡多了李從謹的兩個妹妹,就輕易將之前大夥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的相處之道——彼此亂中有序、相安無事的生活型態給打破,讓這個宅子再度混亂了起來。
別說曹敏敏又躲回房間沒事就哭,不肯出來和大家共進餐:那個好不容易從情傷陰影爬出來的邱小姐,被別人的哭聲一帶動,又忍不住感傷起來,沒事也要對著菜圃流兩滴淚,找些殘花敗葉來葬一下什麼的。至於高家姊妹……不用說,當然只能是那麼一回事——吵、鬧、亂。
再有,那個李從謹的事業合夥人唐可恩小姐,居然也住了進來。這位小姐長期在深圳工作,已經在那邊置了房產,每次回台灣這邊,會回父母家住。而這次,她為了方便跟李從謹討論工作上的事,又嫌老家離市區實在太遠,有時工作得太晚回家不方便,於是跟李從謹說了一聲,便三天兩頭的來這裡住個一晚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