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如其來的孩子打亂了一切,她沒得選擇的必須待在大宅子裡,婚禮、工作通通停擺,他必須多替她想想,讓她在這裡過得舒適。
姚窈不假別人的手,不請工人,也沒讓鷹司家的園丁幫忙,像螞蟻似的一天打造一點,桂花、玫瑰、薰衣草、小地榆、番紅花……一包包的培養土、稻殼碳、珍珠石,把香藥草養得又肥又好。
這天她把一盆待修剪的茴香草捧上工作台,搥搥最近很容易就酸痛的腰,近午的時光讓人暖得睜不開眼,昏昏欲睡,她沒有勉強自己,脫了手套準備去喝個茶然後午憩。
身穿潔白制服的女傭來說她有外找,簡單的日語對話現在已經難不倒她。
大宅少有人來,真要有都是鷹司龢的訪客,會有什麼人來找她?
「誰找我?」
「客人說是太太從台灣來的哥哥。」
他怎麼在日本?
她有些疑惑但還是叫女傭先把人請到大廳。
她走出溫室,由後面的小徑到偏門,再由偏門進到起居室,然後是大廳。
果然,坐在西式沙發上左顧右盼的人是她的哥哥,那個自從闖禍就在人間消失、沒擔當的男人。
「你來做什麼?」
沒給好臉色,她對這從小就以捅婁子當習慣的血親沒有太多感情,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沒好事。
看著大腹便便的妹妹,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消失。
「想不到你真的發了,我那妹婿呢?讓他出來見見我。」
「有什麼好見的,你不就故意挑上他上班不在家的這時間過來,他要真的在家,你可能連大門一步也進不來。」
被識破他也不覺得丟臉,環顧氣派的裝潢,理所當然的道:「你身為人家的妹妹,找到金龜婿不是該提拔一下哥哥?」
「沒什麼好提拔的,房子不是我的,產業不是我的,你想要什麼?」妄想在她身上撈取任何好處,她一毛錢也不會給。
他臉一沉,他來可不是為了這些奚落。
「我在跑路,需要費用,你不給我就不走,看你能拿我怎麼辦?」他簡直是耍賴了。
「我不能拿你怎麼辦是因為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要把你攆出去太簡單了。」他當這宅子都沒人了?保全警衛保鏢,他一身排骨給人練拳頭都不夠。
爺爺寵他,他就把自己當成了活該要活在別人掌心疼寵的公子哥,闖了禍,爛攤子留給別人收拾,公司倒閉,畏罪潛逃,一點都不知道要反省。
「真的不給?」
「沒有!」她冰冷的拒絕。
她不是沒有上限的提款機,她不是爺爺。
「不要以為你是孕婦我就不敢打你。」他忿忿不平。
他一輩子走衰運,他妹妹卻坐擁豪宅,這世界對他不公平!
「我勸你最好不要想妄動我家太太一根毫毛,我家老闆會很不爽的。」不知道躲在哪的阿格雷一腳踏出暗處,用著略嫌生硬的中文夾雜英日文道,他那媲美傭兵的身材還有氣勢,震撼力十足,讓姚窈的大哥憤恨又害怕。
阿格雷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被逐出大門。
瞪著那兩扇用巨大楠木裹上鐵皮鍛造的大門,他臉色深沉得可怕。
沒多久,一輛粉嫩色系的寶馬停到他身邊,車門打開。
「就說你會碰釘子的……」
他怒目看著給他機票、還有指點他往這裡來的女人。
「上車吧!」那女子語氣不屑。「別又呆又蠢得杵在那裡,難看死了!」
*** *** ***
銀杏樹的黃葉子人行道上落得都是。
許多上班族已經穿上風衣。
車子就停在一間不起眼的小店前面。
「我去拿了精油就回來,你等我一下。」讓鷹司龢扶著下車的姚窈肚子已經達到讓人錯覺裡頭不只有雙胞胎,就連一個下車小小的動作都困難倍增。
「我跟你進去。」他實在不放心。
「我一下就回來了,你跟著又要被他們說我們像雙生子,去到哪都分不開。」
這間芳香精油館她出入多次,是老顧客了。
她把自己種植的香草拿給小館的老闆娘製成精油,可以熏香、泡澡、濕敷、按摩,預產期快到了的她,都靠這些消除浮腫跟疲勞。
「那快去快回。」這幾天請了假的鷹司龢總是陪在她身邊,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她種香草,他看書,日子甜蜜得讓人以為可以這樣直到天荒地老。
芳香精油館她來過好多次,就像出入自己家廚房一樣,熏香,是女老闆的習慣,有時候是加上薄荷芭油的茉莉,有時候是玫瑰混上檀香,今天,是她太敏感嗎?怎麼好像多了一絲腥臭?
「小鳶?奇怪了,大家都去哪了,我要來之前明明打了電話。」因為跟女老闆的交情頗好,她便往內室探了探頭——
迅雷不及掩耳,嘴被一隻大手摀住,阻斷她呼叫的可能,一管閃著詭異光芒的針筒朝她的頸子紮了下去。
姚窈在軟倒之前最後的意識是無數的疑問……
她一倒下,內室又閃出一個人,兩人用極快的速度把她抬走,由後門離開。
在外面等候的鷹司龢壓根不知道裡面發生的事,他等了又等,時間已經超過十五分鐘。
她明明說拿了東西就出來……不對!
衝進香精油小館,他放聲就喊,鼻翼一動敏銳的嗅到一股怪味。
不對勁!果然稍後在休息室裡找到半昏半醒的女老闆。
他刷米糠似的搖晃她。「小窈呢?」
「我……沒看到她,她來了嗎?」咦,她怎麼忽然間睡著了?
鷹司龢衝了出去。
朗朗晴空,雲亮得刺眼。
姚窈的身份足以讓她成為各方狙擊的對象。
他怎麼那麼不小心?她還懷了身孕,要是出事……
那恐怖的感覺如萬千蟲蛇啃咬他身體的每一寸皮骨血肉,他深深吸氣再吸氣,還是止不住胸中的痛。
拿起手機按下只有他才知道的一組號碼——
「發佈全國動員令——」
然後驅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