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回來……」他把所有力氣都用在這一撲上了。隨即,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抓到了手絹,將它纏到腕上。但他的身子也失去控制,不停地往下落、一直一直向下墜……
「三公子——」袁尚喜淒厲的呼喊遠遠傳來,天地間彷彿都能感受她的悲哀,不知不覺,雨落得更大、更密、更急。
*** *** ***
當金陽照耀大地,雨終於停了,但袁尚喜心裡的烏雲卻始終沒散。
她已經在昨夜與柳嘯月分離的地方找了幾個時辰,也沒找到人,難道真的被上石淹沒了?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半點瞧不出曾經的蒼鬱靈秀。
袁尚喜心很涼,但她不想放棄。「三公子,你在哪裡?三公子——」
金多寶很想告訴她,在那種情況下,柳嘯月不可能活著了,但看袁尚喜蒼白憔悴的臉,她又說不出口了。
金陽從東邊的天際一路爬到正中,烈烈金芒曬得人頭暈腦脹。
袁尚喜晃了晃,大半天滴水未進,讓她身子有些發軟。
金多寶早就受不了,去找東西吃了。
袁尚喜極力忍耐身體的不適。「三公——咳咳咳——」喉嚨好痛,像久旱的大地,快乾裂了。
她抿抿唇,嘗到一點鹹腥,嘴唇不知何時已干破了皮、滲出鮮血。
「你先吃點東西再找吧!」忽然,金多寶拿了顆野果給她。
袁尚喜接過來,沙啞地道了聲謝。果實的汁液潤過喉嚨,她又有力氣喊了。
「三公子,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三公子……咳咳咳……」喉嚨還是不舒服,但她沒有放棄。「三公子、三公子……」
金多寶抓抓頭髮,跟在她身後,真的很想叫她算了,可幾次開口,見到袁尚喜執著的眼神後,又把話吞回去。
「唉,我說,三公子若被土石淹沒,你這樣喊,他是聽不見的,我們不如在這附近挖一挖,還比較有可能找到他。」
但袁尚喜就是不肯把目標轉向地面。因為那樣挖出來的,十成十足屍首,不是人。
她不要柳嘯月死,只要不見屍身,她永遠都相信柳嘯月還活著。
「三公子、三公子……」她只當沒聽見金多寶的話,繼續找人。
「怎麼這樣固執?」是人,總有生老病死,金多寶不以為人們強求,就可以改變天道。雖然柳嘯月救了她,她也很戚激他,倘使他有幸逃出生天,她想……
「我發誓,以後你找我做事,我都不收錢。」
但是,她不想把心力都浪費在這種無用工上。「你不挖,我挖!」
她以為,只要找到柳嘯月的屍體,袁尚喜也該死心了,可她不知道有一種感情叫生死相許。
袁尚喜就是性子倔,她喜歡柳嘯月,不求他回報,只願他幸福,那是不管時空如何改變,也不會有異樣的威情。
金多寶找了根斷枝,開始挖掘地面。
「你幹什麼?」袁尚喜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樹枝。
「找三公子啊!」
「他不可能在那裡。」
「你又沒挖過,你怎麼知道?」
因為袁尚喜不接受他的死亡,所以柳嘯月不能在泥石堆裡,也不會在。
「金多寶,你不是每天忙著賺錢嗎?現在這裡又沒錢給你賺,你怎麼不下山去追你的銀子?」
「我再愛錢,也知道滴水之恩,湧泉以報。三公子救過我,我自當為他盡點心力。」一天吧!過後,再無柳嘯月消息,她就下山。
「你若要回報他,就跟我一起找他,不要把他……」她連想都不要想起「死人」這種事。人們不是常說「人定勝天」?只要她夠堅持,他會活下來的。「總之,我不許你到處亂挖。」
金多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我說,逃避現實也沒你這樣的吧,你以為把眼睛蒙起來,看不見,就可以當事情沒發生?如果三公子就在這底下,哪怕你喊破喉嚨,找到地老天荒,他也不會出現的。」
是,他不會出現,但在她心裡,他始終活著,那她就有希望。她祈求的也就那麼多了。
「他說他不會有事,他從來都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他不會在地下,你不必浪費力氣。」
「安慰人的話,誰都會說。」金多寶用力踢了下地面。「你不挖——什麼東西?」一隻翠綠的玉盒隨著她的踢踹,飛了出來。
袁尚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玉盒她見過,正是柳嘯月這趟鏢的物品。如今玉盒在這裡,他人呢?
「這不會是三公子的東西吧?」金多寶彎腰,想去撿玉盒。
袁尚喜卻快她一步,將玉盒藏進懷裡。她再也不看那地方一眼,迅速地朝東方走去。
「三公子、三公子,你若聽見我的聲音,就回一聲;三公子……」她繼續找人。柳嘯月一定還活著,可她的心好痛好痛,那玉盒像烙鐵一樣,正燙著她的胸口。
金多寶看看地面,又望一眼遠去的袁尚喜,她呼喚的聲音已經變得深沈而絕望,但依然不停。
金多寶眼睛變得酸澀。「該死,這都是些什麼愚蠢事?」柳嘯月的東西在這裡,他的人還會在其他地方嗎?
她要不要繼續挖?只要她挖出柳嘯月的屍首,袁尚喜便會死心——
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地面。想動手,但耳邊那彷彿永不斷絕的呼喚卻動搖著她的意志。
「混帳啊!」良久,她還是不忍心打破袁尚喜最後一絲希望,放棄了。
「三公子!」袁尚喜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開心。「我聽到你了,你繼續喊,別停啊!」
金多寶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看她八成要瘋了。」但她還是追了過去。袁尚喜的癡讓她放心不下。
「三公子,你不要停!繼續喊,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喂,你不要命了!」金多寶猛地將她撲倒。「前面是斷崖,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死定了!」
「我聽見三公子的聲音了,他受傷了,他聽起來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