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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以前她沒有來過這裡,此處院落不大,栽著幾裸桃樹,滿院清幽。遠遠地,她聽到殿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又像是在唱著什麼。

  張德海站在殿門口躬身說:「唐大人,您自行進去就好,陛下在裡面等您。」

  她只好獨步走入,穿過幽廊,來到正殿門口。扶著殿門,她楞住了,只見大殿內搭著一個戲台,台上被一塊巨大的擋布遮住當背景,有人在布後操縱著幾個傀儡木偶,搖來晃去地演著什麼戲。皇甫夕就坐在正對面,饒有興味地看著台上的演出。

  也許是聽到了聲音,他回過頭來,見到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小怡,過來看看這齣戲。」

  她走過去,挨著他坐下,將目光投往台上去。

  戲正演到一個女子站在一株樹下,和一個青年說話。

  唐可怡看了幾眼,不覺臉就紅了,低聲問:「這戲是誰寫的?」

  他衝著她笑道:「怎麼,覺得眼熟?」

  她不好說什麼,只是心中納悶,為何戲裡的台詞竟然與她當年和皇甫夕的對話如此相似,近乎一致?

  「莫非春風,惹起相思,總有一縷縈繞,且難斷絕。原不是情種,卻有情根種在心上,籐籐蔓蔓,心癢難當。」

  扮做青年的那個布偶,唱得一詠三歎,讓唐可怡不覺聽得癡了。於是開口又問道:「寫詞的人到底是誰?」

  「妳想見?」

  她點頭,「寫得真好。」

  「是因為心有所感,所以才能直抒胸臆。」皇甫夕直視著那戲台,似是笑著,又似有點悵然。

  她看著他,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難道是你寫的?」

  他坦承不諱,「旁人也無從代筆。」

  唐可怡情不自禁地忽然握住他的手,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動去碰觸他,只因為一時心潮激動,難以自已。

  皇甫夕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對戲台上的人說:「唐大人喜歡你們唱的,可以下去領賞了。」

  戲台上的人物都停了下來,從幕後走出幾人,齊齊跪倒謝恩,然後離去。

  「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見妳嗎?」皇甫夕這時又問她。

  她搖搖頭。這裡有什麼特殊之處?

  「一來想讓妳看看這齣戲,二來……這裡還有幾株梔子樹。」他用手一指,在後院角落裡,果然還有幾株梔子樹傲然挺立。

  「怎麼會?」她不由得吃了一驚。全宮裡的梔子樹不是都被砍光了嗎?

  「因為這裡的皇妃被帶去殉葬之後,宮女太監也都徹走,來砍樹的太監只注意到前院的樹,疏忽了後院,所以它們才倖存下來。」

  皇甫夕拉著她的手,走到那些梔子樹下。

  「我這個人為人處事,向來只顧眼前,不計後果,只因為我以為自己承擔得起任何結局,旁人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她靜靜地聽他說,結果他一側身,對她對視。

  「當年對妳,也是這樣。」他頓了頓,又道:「妳可知道我當年最初和妳在一起,只是為了戲弄而已。」

  被他握在手中的纖細柔萸在這一刻變得僵硬緊張,但他緊緊拽住,不肯有絲毫鬆動。

  「只是沒想到後來,我竟然會對妳動了真心。但那日在梔子樹下,我對妳不是戲弄,只因為我沒能自控……那是流露而出的真情。」

  唐可怡始終沉默的聽他訴說。這番話,溫柔動情,誠摯感人,他向來有把握用語言打動每一個人,卻在這一刻變得惶恐起來,因為她既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不發一語。這是他生平未有的不確定,難道她心中恨他,所以連話都不說了?

  良久,她輕歎一聲,「但我卻想謝謝你。」

  這話讓皇甫夕臉上躁紅,只覺得羞愧。「謝我什麼?」

  她真誠地凝視著他,沒有半點怨恨,或是憤怒怨懟。「在認識你之前,我只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爹要我入宮之後不要為家中惹事,我便沒沒無聞地活著,只想保命,然後平平安安地到了十八歲,再平平安安地出宮。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書中的天下是我的最愛,因為我知道自己這一生也不會有書中那些人的精彩,直到遇到你……我知道了什麼是欣喜,什麼是情竇初開,什麼是惴惴不安,什麼是……孤獨痛苦,自你走後,我覺得自己也長大了許多。若不是遇到你,我不會有這些變化。」

  「別罵我了。」皇甫夕苦笑著歎道。

  「真的不是罵妳,因為……」她一頓,堅定地說:「我從未悔過。」

  他心底一震,「從未?」

  「從未。」即使在受封皇妃的絕望之時,即使在自己身處冷宮無人問津之時,即使眼睜睜地看著其它皇妃要去殉葬,而自己惶惶不知終日的時候,她也未曾對當年之事後悔過。

  既然愛過,又何需後悔?

  皇甫夕伸臂將她擁住,唇瓣碰觸她的髮際,珍惜地、愛憐地、小心翼翼地,將唇印在她的肌膚上。

  唐可怡只覺得渾身一陣戰慄。這感覺,便是當年在梔子樹下,他進入她身體時的悸動。

  那樣的譴捲纏綿,那樣的難分難捨,而彼時的乍驚乍喜、惴惴不安,在今日都已隨風而碎。

  當他的舌尖挑開她的唇齒,滑入她的口內時,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雙腳有點虛軟,倒在身後那個矮矮的戲台上,雙手出於本能的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和她當年抱著時的感覺似有不同,那時候是柔韌如柳,而現在像是一片可以任她翱翔的藍天。

  喘息之際,他已將她的官服解開,她覺得自己像是渴望等待這一刻許久似的,雙手配合著他,也滑入他的衣襟之內。幾乎是同一刻,他們都碰到了彼此的肌膚,更熱烈的火焰燃起,他滑進了她的身體,她攀住了他的肩頭。幾番震顫,震動著魂魄,震下了她的淚水,說不出那是因為喜悅還是緊張。

  忽然間,外面響起張德海急促的叫聲,「公主殿下,陛下有旨,不得隨意進入打擾,他正在和唐大人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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