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王府後,她一心希望她的丈夫愛她,希望府內的長輩能將她當做真正的家人,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做了很多──
但,是否做得太多了?
雖然丈夫未因為她不合禮教的堅持,而生她的氣,但她明白,這樣的容忍不會沒有底線,更讓她迷惘的是,他留在祖奶奶身邊照顧,未避諱與留真朝夕相處,這點讓她難以釋懷……
她承認,她雖然願意相信他,可心裡卻難受。
她也明白,所謂的「相信」很薄弱,她知道自己心裡其實在乎,在乎他與另一名女子竟夜共處。
是因為這三日見不到他,卻知道他留在另一個女人身邊,所以才讓她感到不安嗎?
是因此如此,對自己原本非常有信心去做的事,也開始感到茫然了嗎?
她想起那夜丈夫送給自己的玄機盒。
這兩日,每當她心裡難受,就會拿出那只玄機盒,怔怔地凝望盒中兆臣送給她的名墨。
她不懂他。
為何他能如此溫柔,卻未思及她在意著他連續三夜與另一名女子共處?
然而,他是真的沒想到,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吸口氣,胸口忽然悶得難受……
將最後的魚餌拋進水池,馥容怔怔地看著一群色彩鮮麗的魚兒,立即聚攏上來爭搶魚食。
「格格,您剛才遇著貝勒爺,為什麼都不說話呢?」
在水池另一頭的樹蔭下,隱隱傳出說話聲。
「我、我實在不知道該與他說什麼……」另一名女子的聲調聽起來非常羞澀。
馥容立即認出回話的,是德嫻的聲音。
「還不就像平常與人打招呼那樣,問貝勒爺好、問貝勒爺吃飯了沒唄?不然,也可聊近日京內哪府、哪院又發生了哪啥子大事兒──這不就成了嗎?」
「可他、可他又不是別人,我怎麼能與他說那些無趣的閒話呢?」德嫻忸怩地答。
「為何不能說這些話?」丫頭語調急促,顯然心急了。「少允貝勒總也是個人吧?只要是人,平日裡說的不也就是這些話嗎?」
不期然聽見這段對話,馥容原以為她們口中的「貝勒爺」指的是兆臣,原來是另有其人。
「可是、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與他開口……」
「那不就像現在這樣,怎麼跟奴婢開口,就怎麼跟少允貝勒開口唄!」
「可我只要一見著他……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奴牌瞧著才心急啊!」丫頭唉聲歎氣。「這可怎麼好呢?往後要是格格嫁過去了,卻連話也不敢對貝勒爺說,那可怎麼辦好呢!」
「我、我……」德嫻的語調很落寞。「我明白自個兒這樣不好,也看得出來他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可我、可我也不知道,為何一見他的面,我就是說不出話來。」
「格格,您該不是太喜歡貝勒爺了,所以才會如此?」
丫頭這話問得拘謹的德嫻臉蛋整個通紅,嘟嘟嚷嚷地半天答不出話。
「我瞧您肯定就是太喜歡貝勒爺了!所以才會一見著貝勒爺的面便犯緊張,因此才會連一句話都與貝勒爺說不上!」
「你、你別胡說,」德嫻羞得連聲音都發抖了。「我與他只是自小指婚而已,況且、況且我與他見面,連話都說不上,誰說我喜歡他了?」
丫頭不以為然,搖頭歎氣,還想說什麼,忽然被德嫻揪住衣袖──
原來,德嫻已經發現池子這頭的馥容。
德嫻倏地睜大眼睛,緊張地瞪住對岸的馥容。
見德嫻已看到自己,馥容從池邊站起來,對德嫻微笑。「小姑。」
德嫻臉色微變,揪著丫頭,連話都不答,突然扭身就走。
馥容的笑僵住。
眼看德嫻匆匆走開,她只好收拾自己的心情,也準備離開池邊。
但就在馥容轉身要走的時候,德嫻卻又匆匆忙忙奔回來,還急急繞過水池直接來到馥容面前──
「你待在這裡多久了?!」德嫻開口便質間,語調十分氣急敗壞。
德嫻不友善的語調,讓馥容有些錯愕。「我,我剛才一直待在這裡……」
「你一直待在這裡?!」德嫻瞪大雙眸,一臉驚慌。「那麼你、你剛才聽見了什麼?」
馥容略一遲疑才回答:「沒有什麼,只是聽見你們說話而已。」
德嫻閉氣。「你聽見我們說什麼了,你快說呀!」
一向拘禮的德嫻,竟然著急得連姑嫂之間的稱謂都不顧了。
「大概聽你們提到少允貝勒的名字──」
「啊!」德嫻忽然叫了一聲。
她突然而來的舉動嚇了馥容一大跳,德嫻的丫頭也是一愣,顯然也被主子情緒化的反應嚇著了。
「你、你怎麼能偷聽人說話呢?」德嫻又羞又惱地指責馥容,語帶哭音。
「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偷聽。我說過,剛才我一直待在這裡,之後才見你們走過來說話的。」
「但是,你聽到我們說話就應當迴避,可你為何沒有迴避,還繼續聽下去,這不是偷聽的行為是什麼?」德嫻的聲音顫抖。
「事前我並不知道你們會說什麼,所以才沒有迴避,並不是故意要偷聽的。」馥容對她解釋。
「你,你還狡辯……」德嫻膛大眸子瞪住馥容,又羞又窘又氣忿的表惰,在她不懂得掩飾的臉上不斷地變換,表露無遺。
見到她喘著氣如此激動的模樣,馥容擔心她隨時要昏厥過去,於是趕緊軟聲安慰她:「如果你很在意的話,我跟你道歉好了,請你不要生氣……」
「誰說我生氣了?」德嫻幾乎是用叫的。「我為什麼要同你生氣?!」
馥容愣住。
因為德嫻居然哭了。
「格格!」丫頭嚇住,這會兒也急了。「格格,您別這樣,少福晉不是別人,她聽見,也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我、我……」德嫻摀住心口,哭喪著臉道:「我要你發誓,絕對不能把今天聽到的任何一個字說出去,你快發誓!」情急下,德嫻竟然如此要求馥容。
馥容怔住,她凝望德嫻半響,確定德嫻的神識清楚,而且看起來非常認真,並不是在胡言亂言。她回想起德嫻與丫頭所說的話,記得唯一提到的重點,大概只有「少允貝勒」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