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來片刻,馥容問德嫻:「你要我發誓不能說出去的,是關於少允貝勒這個人嗎?」
德嫻臉色又變了。「你,你別記住他的名字!」這回她的臉色又驚又恐,因為她不敢道出的心事,竟然全教馥容聽見了。
德嫻的無禮,馥容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平靜地對她解釋:「我並沒有記住他的名字,而是,我本來便知道他的名字。」
聽見稜容的回答,德嫻顯得既吃驚又錯愕。「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她急質問。
「他,」頓了頓,讓容柔聲說:「少允貝勒,他是我阿瑪的學生,我們自小便認識。」
聽到馥容如此回答,德嫻整個人呆住了。
她的反應讓馥容非常擔心。「小姑,你還好嗎?」她上前一步,想扶住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德嫻。
可德嫻卻像是被燙到一樣,忽然跳開兩步。「你別過來!」
見德嫻離池邊太近,馥容只好站住不動,以兔刺激她。
「你還沒發誓……」德嫻的聲音是顫抖的。「不管剛才你聽見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好,」為了安撫德嫻,馥容趕緊說:「我發誓,今天聽見的任何話,我發誓全都不會說出去。」
聽見馥容的誓言,德嫻的情緒並沒有因此平復。
無論如何,她的心事除了她自己與知情的貼身丫頭外,並不希望被其它人知悉,連她自己的額娘也如此保密,何況是這位她原本就不怎麼認同的新「嫂嫂」。
「我真的不會對其他人說,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馥容再一次安慰她,態度更加誠懇而且認真。
見馥容再三保證,而且語調懇切,德嫻起伏的心情才漸漸穩定下來。
「格格,您快過來,您站那兒太危險了。」丫頭也勸。
猶豫片刻,德嫻才緩緩吐口氣預備走向她的丫頭,可一不留神,她踩在池邊濕地上的腳忽然一滑──
「啊!」
她驚恐地尖叫一聲,腳下一個不穩,眼看就要跌進池裡──
當時馥容立即伸手拉住德嫻,千鈞一髮之際,池裡的水花已經四處飛濺……
當時德嫻與馥容相互錯身,一個跌倒在岸邊,另一個卻摔進水池裡。
然而跌在岸邊,安然無惹的德嫻卻嚇得呆住了!
眼見馥容為了救自己,反而被扯落水中,她驚嚇太過,一時反應不過來,竟然愣在池邊,呆呆地瞪著在水波裡載浮載沉的馥容……
還是丫頭反應得快,回神後急忙大喊──
「救人啊!少褔晉落水了,快來救人啊!」
聽見丫頭叫喊的那刻,德嫻才清醒過來,可她回神後不是跟著丫頭一起喊救人──
卻是不知所措地哭泣。
第6章
直至馥容睜開雙眼那刻,兆臣緊繃的臉色才和緩下來。
「覺得如何?」他問。
「我……」馥容躺在床上只覺得腦子發漲,十分昏沉。「我怎麼了?」她喃喃問兆臣。
「你跌進水池裡,喝了幾口池水,還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他回答時,凝目仔細觀察她有無異狀。
「一個多時辰?」她喃喃問,掙扎想坐起來。
兆臣扶了她一把。
「對。」他證實。
她眸子迷濛,一時感到困惑。
「大夫已經來過,吩咐你休養一日便可無恙。」他道。
輕點螓首,她腦子還暈沉沉的。
「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摔進池裡的?」他問。
馥容想了一想。「我記得當時的情況很危險,小姑站在池邊雙腳踩滑了,眼看著就要跌進水池裡,情急之下我伸手拉住小姑……」
「你不顧自身安危,拉住德嫻?」
「那個時候我沒有考慮太多,也沒有時間考慮。」
他凝望她半晌,沉聲問:「之後呢?落水之後的事,你是否還記得?」
「之後,」她蹙起秀眉。「之後我好像就在夢境裡了。」她不確定。
「為何與德嫻站在池邊說話?那裡太危險了。」
「因為,」馥容謹慎地回答:「因為剛好在池邊遇見小姑,只是打招呼而已,沒想到會忽然發生這種事。」她隱瞞自己與德嫻的談話內容。
「下回記得離水潭遠一點。那處水潭看似無波,實則水深數丈,十分危險。」他警告,卻沒告訴馥容,那座水池過去曾經溺死過一名落水的丫頭。
「我記住了,下回再也不敢離水潭太近。」她點頭,因為站在池邊說話,確實是她不對。
「好好歇息,晚間我再來看你。」他抿唇,露出笑容。
確認她無恙,他準備離開渚水居。
見他要離去,她欲言又止,心裡想問的話,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
「沒有其他的話想問?」離去前,他忽然又問她。
她愣住。「沒、沒有,我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你確定,沒有其他要問,也沒有其他要說的?」他半瞇眸,再問。
她怔怔地凝住他半晌,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撇起嘴。「你難道不想問我,這三日我在老祖宗房內與留真一起,曾經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
她屏息。「你不必對我說明這些……」
「是不必,」他咧開嘴。「不過我倒想問你,當真都不擔心?」他笑問。
深鷙的眼,卻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
馥容別開眸子,避開他的目光。「我相信你。」喃喃這麼對他說。
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臉。「真的相信我?」低柔問她。
有一會兒,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對。」最後,她點頭這麼答。
「為什麼?」
她愣住。
為什麼?
她竟也迷惘。
「為什麼相信我?」他再問一遍。
「我,」咬著唇,她說:「我相信自己的丈夫,並不需要理由……」
「可我在你眸中讀到,你心裡所想與嘴裡所說的並不一致,你並沒有那麼相信我。」
她愣住,怔怔瞪他。
「倘若相信我,是為了什麼?不相信我,又是為了什麼?」他再問。
這問題太模糊也太犀利,聽起來不著邊際,實際上卻咄咄逼人。
她答不上來。
因為不管她回答與否,都不能避免曝露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