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呢?」另個丫頭接話:「說起今日出城這事,也不是頭一回了,上回不是也一塊兒出去的嗎?貝勒爺放著少福晉不理,難不成真要這留真郡主,做咱們的姨奶奶?」
馥容手裡拿著醃菜,慢慢站直身子,有意識地凝神聽起來。
另一個丫頭又說:「這還用說嗎?貝勒爺與郡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那時貝勒爺沒娶郡主進門,卻娶了咱們現在這位少福晉,我還覺得奇怪呢!」
「說的也是,我看咱爺娶姨奶奶進門,那也是遲早的事了!」
「不必你看,這府裡誰不料準這事?」
「話雖這麼說,我可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留真郡主!瞧她平日趾高氣揚,走路都噘著鼻子,更別說眼睛根本不看人了!她要做咱們的主子,我可一點兒也不高興!」
「嗤!主子要娶姨奶奶,誰管你高不高興哩!」
「你別說,難不成你高興嗎?誰做主子對咱來說還不是一樣?重要的是對咱好、把咱當人看的!就像現在府裡這位少福晉吧,人長得漂亮不說,既客氣又溫柔,待下人向來有說有笑,還每日招呼著哩!你憑良心說,這樣的主子還不討喜嗎?更別說,少福晉做菜的手藝精絕,連咱姥姥都讚不絕口咧!你說說唄,這男人的胃口是不是真大?有這樣好的,還要那樣鮮的!」
「男人唄,不都是這樣嘛!」
「要我說,這天底下的男人我瞧著心冷,把哪個送我,我也不要。」
「唉呀,嘖嘖嘖,」另個丫頭糗她:「瞧瞧,說著都上臉了!要是誰送你個貝勒爺,我瞧你不跪在地上哭著謝爺爺、謝奶奶了!」
「我說正經的,你不信便罷了,怎麼還來笑我呢?」那丫頭氣了。
另個丫頭聽她嗓門大起來,連忙噓停她:「別這麼大聲嚷嚷,你小聲些——」
這時馥容走出屋外來到廊前。
兩個丫頭看到少福晉,嚇得瞪大眼睛、縮起脖子。
「姥姥還沒回來,請你們進來幫忙,因為午膳時間近了,我怕一個人處理不來。」她對兩個丫頭微笑。
「呃,」兩個丫頭縮著脖子互看一眼,然後囁囁地答:「是,咱們這就進去。」
馥容笑了笑,轉身後,她還聽見兩個丫頭壓低聲說:
「都是你!沒事說主子的閒話,活得不耐煩了!」
「別光怪我,難道你不愛說嗎?」
「我說一句,你就說兩句,脾氣能這麼牛嗎?」
「那你呢?你就不愛訓人嗎?年紀沒比我大,卻跟老太婆一樣囉嗦……」
「欸欸,我說你呀——」
馥容走過屋內,關上窗,已聽不見兩個丫頭拌嘴。
府裡的人,也是這麼料準的嗎?
站在廊外,她吁口氣,心情已經解開,可到現在她還是不能很有把握地說:她瞭解自己的夫君。
如果不想與別的女子共事一夫,當初就不該答應,嫁給一個貝勒爺。
當初如果她被金漢久的情意打動,也許她會求阿瑪,將自己許配給他。
但是她沒有。
當初阿瑪對她提出婚約時,她沒有拒絕,是因為她知道,兆臣是名動京城的貝勒爺,皇上最信任與喜愛的臣子,一個年歲雖輕,卻果敢睿智,已有一番作為的堂堂男子。
怪只怪,自小阿瑪以書本餵養她的性靈。
倘若她是一般女子,她相信,自己會選擇多情的金漢久。
但是她卻仰望像兆臣這樣的男子,用她的心靈而非感情,選擇一個這樣的男人作為自己的丈夫。
所以,新婚初夜她素顏見他,那是對他的試金石。
當時,他沒教她失望,也沒讓她產生希望。
只是,她看不透他。
她愛兆臣,現在她很清楚。
然而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確定……
她的丈夫,是否也愛她如斯。
***
午後德嫻一回到王府,立即奔到嫂嫂的渚水居,一心只想與嫂嫂分享自己見過少允後內心的喜悅!
但是她來到渚水居,卻看到躺在床上的馥容。
「嫂嫂,你怎麼了?」德嫻連忙走近炕邊,坐在炕沿看望她。
「沒什麼,就是有些不舒服,吃不下午膳,額娘一定要我回屋裡躺著歇息。」
馥容想坐起來,德嫻不讓她起來。
「你氣色看起來不好,臉上都沒有血色,午膳你一口都沒吃嗎?」德嫻擔心地問。
馥容搖搖頭。「我吃不下。」
「怎麼會這樣?」
「可能因為天漸漸熱了,所以食慾不佳,沒什麼大事,你不要擔心我。」她對德嫻撒了善意的謊言。
「真是這樣嗎?」
「嗯。」
「可是,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德嫻還是不放心。
這些日子來她與馥容的感情進展神速,她們發現兩人竟然有許多共同的興趣與話題,在一起經常能聊至忘我境界,現在兩人的感情就像親姐妹一樣親密。
「我沒事,應該也是剛才的問題,所以瘦了一點而已。」她蒼白地微笑,然後轉移話題:「對了,剛才我看你進門的時候,笑容好甜蜜,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你發現了?」德嫻臉蛋微紅,可也不打算否認。
「你遇見少貝勒了?」馥容立即就猜到。
「你怎麼知道?」
「這世上除了少允貝勒,還有誰能讓你這麼揪心?你最藏不住心事,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了。」她笑著說。
德嫻嬌羞得不能自已。「有這麼明顯嗎?」她喃喃問。
既然嫂嫂都已看出來,她好擔心少允貝勒也看出來了。
「嗯,真的很明顯。」馥容笑著點頭。
「啊,那怎麼辦呢?那他會不會也看出來了……」
德嫻開始跟馥容說起,自己今日在火神廟附近遇見少允貝勒的事,還有他們在一起時說的話、做的事。她既興奮又感傷,滔滔不絕地對嫂嫂傾訴著自己的心事,一提到少允貝勒,她就有說也說不完的話題。
馥容躺在床上,微笑聆聽著德嫻的心情……
雖然她的笑容與平常無異,還為德嫻感到喜悅,可喜悅的背後,卻是她不能對德嫻說出口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