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容愣了一下。
「小姐,奴婢知道不該拿這事煩您,可金大人聽說今日就要啟程返回朝鮮,聽說這趟回去,有可能就再也不回來了,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見您一面,然後再走——」
「這是不可能的。」馥容的笑容收斂。
果然是稟貞預期中的答案。
馥容繼續往下說:「我不能去見他,他要離開是一件好事,過段時間後他會漸漸忘了我,如果現在又見面對他沒有好處,既然沒有好處就不如不見。」
她明白金漢久對自己的感情,拒絕他,她心裡也不好受,可再怎麼難受也絕對不能再見面。
「可是,小姐,金大人的奴才一直纏著我,死活都不肯走,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了!」稟貞一臉為難的表情,氣急敗壞地說。
「難為你了,可你一定也明白道理,知道我真的不能見金大人,所以請你代為轉告,這就是我的意思。」話說完,她垂下眸,離開了渚水居。
稟貞愁眉苦臉地愣在屋裡。
苦的可是她稟貞呀!
「唉喲!小姐說完話自己就走了,可我到底要拿什麼去轟走那奴才?真是難死我了!」扭著十指,她又跺腳又唉喲,真是無法可施了!
***
自從馥容帶德嫻去過一趟女兒國後,德嫻再到火神廟,就不再只為一個目的——
「格格,奴婢剛才瞧您當著眾位姑娘的面前揮毫,甭說字兒寫得龍飛鳳舞、氣勢磅礡不輸男人,您剛才揮毫時的表現,既大方又自信,連奴婢看了,都情不自禁地為您的神采著迷哩!」踏出女兒國後,明珠就開始連珠炮似地,稱讚自家格格。
「你這丫頭,嘴裡含糖了?什麼時候這麼恭維人了?」德嫻瞅她一眼,忍不住笑出來。
「奴婢說的是實話,不是甜言蜜語!」明珠整整臉,認真地說:「要奴婢講呀,格格您這些日子來改變得可真大,跟陌生人說話不但不再滿臉通紅,雖不到口若懸河,起碼侃侃而談、信心十足,就連奴婢看了都歎為觀止!」
「我看你才改變得真大!不過才上女兒國幾趟,就滿嘴成語,都可以出口成章了。」德嫻故意笑她。
「唉呀,格格,您就別嘲笑奴婢了!不過奴婢要是真有改變,這也不是壞事,多少也能給主子您臉上添光嘛,您說是唄,格格?」她逗她家主子。
主僕兩人四眼想對,忍不住咯咯笑出來。
遠遠的,一名男子站在那裡看著主僕二人又說又笑,臉上頗帶驚訝的表情。
「貝勒爺?」侍從在一旁呼喚,不解他的爺見著了什麼,這麼發愣。
少允貝勒躊躇片刻,便決定跨步上前,與佳人攀談。
「格格,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他先有禮。
德嫻一抬眸,見是少允貝勒,她愣了一愣,臉孔隨即漲紅。
明珠在一旁有些緊張,她怕自己的格格一見貝勒爺又成只悶葫蘆,那麼這些日子來的『改變』豈非毫無進展?難不成一對上少允貝勒,這改變就成了『不靈丹』。
「德嫻很好,貝勒爺您、您也好嗎?」緊張了好一陣,德嫻終於開口說話。
一聽見她開口說話,不僅明珠吁口大氣,少允貝勒更是驚訝地挑起眉。
這好像還是頭一回,他聽見她的聲音。
聲量雖小,卻酥酥軟軟,嬌柔動人。
「格格上火神廟來,燒香拜神?」少允無聲地撇嘴笑。
往常格格一見到他,立即滿臉通紅,螓首垂下,別說同他說上一句話,連瞧都不敢瞧他一眼,可想不到,這回見面,那張雪白的小臉雖然還是發紅,可居然敢開始同他打招呼了!
「嗯,拜神,還逛逛街。」德嫻仍然害羞,可當她發覺自己同少允貝勒再也不會說不上話,除了驚喜,還有歎息。
原來,只要踏出第一步,就沒有什麼好難的了。
「格格經常來這裡逛街?」他再問。
「偶爾出來逛逛,透透氣。貝勒爺也是嗎?」她不僅回答問題,還能發問。
「也是。」他答。
「貝勒爺喜歡這裡的街景嗎?」
「街景?」
「火神廟這裡的街景,與京城其他地方都不同,因為無論平民或貴族,大家都來到火神廟聚集,成就了此處活活潑潑,亦雅亦俗的景致。」
德嫻慢慢恢復自信,如在女兒國與素不相識、卻理想一致的姐妹們交談那般,對話內容與聲調漸漸顯得活絡起來。她原就是一名感受力的女子,倘若不是那麼羞怯,她能與人交談的事情並不少。
「格格指的是人文景致?」少允瞇起眼,看她的眼色,深了一些。
「貝勒爺來到這裡,不圖人文茂盛,難道是為買菜辦貨?」她反問。
少允咧開嘴,深深看她。「言之成理。過去不聞格格高見,在下還以為閨閣裡沒有女秀才。」
這話,是誇她了。
德嫻一聽便明白,臉兒更紅。「貝勒爺,其實閨閣多有女秀才,只是女秀才隱身閨閣,難免埋沒。」她想起女兒國一眾姐妹,由衷地道。
他笑意更深。「格格介意,與少允邊逛邊談?」提出邀請。
德嫻呆住。「不會打擾貝勒爺嗎?」她喃喃問。
「當然不會。」少允意味深長地道。
德嫻心裡又驚又喜,卻不敢表露出來。可一旁明珠卻樂翻了,一直對她的格格擠眼睛挑眉毛,嚇得德嫻不敢看她。
這一路上,得與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逛火神廟大街——
這是德嫻連作夢,都不敢去夢的事!
***
馥容趕到廚房時姥姥正巧不在,她便動手處理擱置在桌上的菜,為午膳做準備。
「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你聽說今日咱貝勒爺跟郡主倆,一道出城的事兒了嗎?」
廚房外的院落,兩個丫頭抱菜籃走進院裡,坐在井邊挑菜,一邊喁喁細語。
馥容站在窗前選醃菜,正巧聽見丫頭們說話。
「當然聽說啦!」丫頭壓低聲回道。
「我還聽說,這幾日留真郡主膩在咱們爺的書屋裡,孤男寡女,真不知道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