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有容乃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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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大阿哥的人馬一得到消息,花轎就在中途被喬裝為轎夫的王府近衛調了包,新娘子被直接抬往宗人府大牢,另一乘空轎則被抬進王府。

  空轎一到,禮王府內翻天覆地之前,新郎早已跨上一匹快馬奔出了北京城。

  「爺?」

  在貝勒爺新婚夜見到主子,衛濟吉臉上的神情,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人在哪裡?!」坐騎未停,兆臣已翻身下馬。

  衛濟吉捏了把冷汗,憑他武藝高強,也不敢做出如此驚險的動作!

  當然,他的主子不同。

  自小由隱姓埋名的武學宗師親手調教,兆臣的造詣在衛濟吉之上。

  「就在前方那座民宅內。」衛濟吉趕緊答,同時伸手指出前方那幢白色大宅。

  他知道,主子問的是少福晉。

  這位「少福晉」自然是三十日前,他被臨危授命,必須以生命保護的「前福晉」,而非那位連王府的門也未踏入,就被直接送往大牢的「假福晉」。

  「人在哪間房?」兆臣已往前走。

  「您現在……」衛濟吉瞪大眼,主子走得飛快,衛濟吉不得不跑步跟上。「現下已夜半,少福晉剛睡下。」

  「人在哪間房?」他再問一遍。

  「東廂四進房。」衛濟吉不敢再囉嗦。

  兆臣忽然加快腳程,衛濟吉再也跟不上。

  馥容並沒有睡著。

  她睡不著,她輾轉反側,她不能入睡。

  今晚,是他的新婚夜。

  王府內必定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如她初嫁那時的風光。

  而今,對著黑暗,她啃蝕苦澀的孤單……

  時間沒有讓她胸口的酸洞縮小,只有腐蝕得更深。

  今生,今世,她要如何收回那已經付出太深的鍾情?

  她每一天都在想。

  黑暗中,木然地睜大眸子,她執著地盯住虛空中某一點,直到實在累極了,才慢慢閉上眼睛,讓淚水滑出眼角,讓自己的身子因為太疲倦而自然入睡。

  房門被無聲推開時,她並未發覺。

  男人來到炕前……

  歎息。

  她倏地凝大眸子。

  是幻覺嗎?

  她坐起來,仔細凝聽。

  剛才,她彷彿聽見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一聲歎息……

  但黑暗中再沒有任何音信。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她放棄了。

  然而,虛空中的鬼魅仍又來騷擾……

  容兒。

  那低抑的呼喚夾雜著歎息。

  她僵住,身子開始顫抖……

  直至一縷幽魂呼出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

  她徒然伸手!

  妄想在黑暗中抓住那虛無飄渺的影子……

  她當然抓空了。

  冷汗涔涔而下。

  她決定下炕,到桌前點燈。

  旋即,燭火燃起,小小斗室,燭火亮處,唯有虛空與她自己如鬼魅般的幽影。

  她失笑了。

  那笑苦澀心酸淒涼。

  還期待什麼?

  是因為心太痛,所以連幻覺也來捉弄自己嗎?

  吹熄燈火,她落寞地回身,重新回到那張孤單的炕床。

  男人藏身在燭火幽微處,灼烈的黑眸忘情地吞噬朝思暮想的小身子。

  她又瘦了。

  那纖細的身子柔弱得讓他心痛,更讓他憎恨自己對她的殘忍……

  那夜,留真命人至渚水居擄走馥容,他從頭到尾都知情。

  當時他當機立斷回到王府,並向留真求婚……

  縱然他不能立即對留真採取行動,卻要斬斷留真傷害她的念頭。

  他要保護他的女人,他最愛的女人。

  然而,他也因此驚覺,王府對她來說已經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他不能再留她!

  他必須把她送走,不但要把她送走,還必須用殘忍的方法把她送走,以斷絕將來留真再加害她的念頭。

  狠下心,不看那雙令他心痛如絞的淚眸,無情地將她休離後,他未讓最得力的助手衛濟吉,前往情勢緊張的東北參場,卻命衛濟吉率一隊近衛留在她身邊保護,就是怕她出意外……

  倘若她稍有閃失,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他已經那樣狠狠地傷了她的心。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他將休書放在她面前時,她心碎的眼眸沒有指控沒有責備只有悲傷,那一顆顆墜不完的淚珠,就像凝紅的血珠子戳落在他的心坎上……

  那時他恨不得擰碎的是他自己!

  但是,他卻絕對不能心軟。

  因為安貝子是家賊。

  家賊最可憎可恨,卻也最不能防備。

  再者,這件大案已經關係到禮親王府的存危……

  安貝子竟然膽大包天到,將偷來的老參直接運往朝鮮,沿途還以禮親王府的運參車接濟,大搖大擺地闖過關哨,安然越過兩國邊界。

  皇上已經知道此事,要是他不能盡早將偷參的內賊人贓俱獲,這竅運皇參販往鄰國的大罪,必將落在他禮親王府的頭上,栽在他阿瑪與他這新任理藩院侍郎的身上。

  這件事倘若不能盡早了結,必有後患!

  這是他之所以不得不壓抑著情感,甚至將他心愛的女人送走的苦衷。

  黑暗的小房間不再有聲息……

  他悄聲靠近,在黑暗中,依靠過人的目力凝望炕上那纖弱的小人兒。

  受疲倦與幻影的折磨,她終於累極睡去。

  她懷了身孕,如果是生活在丈夫的寵愛與疼惜下,應當會日日貪眠,不該如此難以入睡。

  還是他害了她。

  伸出手,大掌不能克制地顫抖,貪眷地撫摩過那如緞般柔細的烏絲……

  月餘了,他朝暮渴望,能像現在這樣碰觸她。

  然一個月卻漫長得像是一年。

  這段日子,他只能憑藉那張一直貼在他胸口的小畫,睹畫思人,一解對她的相思。

  今夜,他會守護在她身邊。

  他會用最大的克制忍住將她擁進懷裡、揉入胸膛中的衝動,耐心地坐在炕邊陪伴她入眠……

  他的小人兒累了,困了,倦了。

  她需要休息,她需要睡眠。

  因為明日,他將給她帶來一份令她震憾的禮物。

  馥容睜眼醒來的時候,仍然清晰地記得昨夜的幻覺。

  那只是幻覺。

  她不該對幻覺認真。

  然而,昨夜入睡後她難得好眠。

  她睡得既深且沉,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她迷了路,見到一座陰森恐怖的橋樑,幸而被一個孩子牽手帶離橋頭,跟隨天上的雲朵漫走,最後還看到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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