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特殊的夢。
這夢很長而且很真實,直到她醒來,都還能清楚地記得夢中發生過的事情。
「小姐!」
當稟貞喊著,慌慌張張奔進屋的時候,她已經下炕梳洗過、換好衣裳。
「又急什麼?清早就這麼慌張?」她笑了笑,淡淡問,不以為意。
稟貞向來魯莽,她早已經習慣。
「不是,那個,我……」她結結巴巴,話一起頭舌頭就打結,彷彿不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笑,搖搖頭,準備踏出房門。
「等一下,小姐,您不能出去!」稟貞突然衝過來攔住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一愣。
「那那、那個,」稟貞還是結結巴巴。「老爺吩咐,那個,那個您暫時不要跨出房門!」
她凝眸盯著自己的丫頭。「我阿瑪為什麼這麼吩咐?」
「因為,」稟貞咽口口水。「因為,這個原因不能說。」
這是什麼理由?
馥容笑了笑。「我自己出去問阿瑪。」她開門出去。
稟貞嚇得追上去。「小姐,您還是快回房裡,不要出來了……」
馥容逕自往前走,沒有理會稟貞的阻攔。
繞過廊角來到大廳,她聽見廳內傳出說話聲……
「我要將她帶走。」
「不行!你已立下休書,豈能如此擅作胡為?!」
「休書不成立。」
「怎麼會不成立?明明是你親手寫下的休書,上頭還捺了印……」
阿瑪接下去還說了什麼話,馥容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她的腦子只剩下一片嗡嗡炸響。
因為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個昨夜糾纏她的鬼魅、那個男人……
她身子一晃。
「小姐!」稟貞忽然尖叫一聲。
廳內的男人在丫頭叫出聲時已奔出來。
他在第一時間從丫頭手中抱走他的女人。
稟貞從頭到尾不敢抵抗,因為貝勒爺的氣勢把她給嚇住了!
英珠稍後也奔出來,見到女兒被男人抱在懷中的情景,他也呆住了。
馥容沒有失去意識。
她的雙眸凝得很大,不信地瞠視這個昨夜化身為鬼魅,現在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容兒。」
終於,他開口低喚,眸色熱沉,聲調嘶啞,胸膛與雙臂熱得燙人……
一股氣湧上來,閉住馥容的心脈。
眼前忽然一黑……
接著她就失去意識,昏倒在男人懷裡。
末章
她睜開眸子的時候,男人那雙熟悉的眼,仍然凝視著她的臉。
他沒有消失,那不是她的夢也不是鬼魅,他是活生生的人。
「容兒。」他低喚她,大掌緊握住冰涼的小手,陰鬱的神情內斂肅穆。
她坐起來,扯手掙脫他的掌握。
「請你出去。」別開眼,她不看他。
甚至不問他為何出現,為何而來,為何留在這裡。
他眸子微黯。「我不會出去,除非你願意與我談。」他沙啞的嗓音,有絲疲憊。
趕了幾日的馬,再加上徹夜未眠,他臉上的鬍渣長成一片陰影,埋沒了他俊俏的臉。
「我已收了你的休書,與你再也沒有話可說。」她看起來很平靜,臉色卻始終蒼白。
是,他的出現是打亂了她的心。
但這不代表什麼。
面對一個曾經對自己那麼絕情的男人,她的心緒起伏是正常的。
就像她的怨是理所當然的那樣,她心頭的恨也是理所當然。
「好,你對我無話可說,那麼你什麼都不必說,只要聽我說。」他沙啞的語調低沉。
「說什麼都已晚,」她不聽。「如果有該說的話,在給我休書之前就應當把話說清楚,現在什麼都不必對我說,因為我們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間沒有話可說。」
他薄唇緊抿。
俊臉被這樣的話傷到,有絲狼狽。
「容兒……」
「不要再這樣叫我!」她喊。
回眸瞪住那張曾經讓她心碎、讓她心痛的臉孔,她握住拳狠狠地將指甲掐進掌心肉裡,要自己記住那刻骨銘心的痛,永遠都不能再重來一遍。
那雙原本柔情似水的眸,變得抗拒又疏遠,她的冷漠與防備,重擊了他的心。
「是我傷了你。」他啞聲低語:「我該死,我應該受天打雷劈,不怪你怨我。」
她僵凝,蒼白的臉沒有反應。
「但是,只要你能給我機會,聽我對你說,」他低抑的聲調壓抑著痛苦:「我的心跟你一樣痛。」
她微震,胸口絞過一陣痙攣……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面無表情。「貝勒爺,如果沒事,請您回去。您不城要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對一個已經被丈夫休離的女子,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謊話,開不值得的玩笑。」
「你不是我休離的妻子!」他沉眼,一字一句吐出聲。
「休書還在我阿瑪那裡,我怎麼可能忘記當初收到那封休書時,我是如何地求過你?」那痛記憶猶新,她永遠不會忘記。
她眉心的輕摺掐住他的咽喉,擰住他的胸口,看到她痛,他的痛比她還甚。
她別開眼。
「你走吧,任何話我都不想聽。」她躺回炕上,閉起眼,不再看他。
他僵凝在床前。
「好好休息,晚一點,我再來看你。」他粗啞地低道。
她不動,躺在炕上冷漠地背對著男人。
他又凝立了許久,最後低歎一聲,終於移動沉重的腳步離開房間。
☆☆☆
回到廳內,兆臣對英珠夫婦說:「暫時,我不會帶她走。」
他改變主意,讓英珠夫婦鬆了一口氣。
他們明白,如果兆臣現在就想強將女兒帶走,他們很難攔他。
「你永遠別想帶她走!」英珠震怒。
他不答話,眉心擰緊,似乎在思索什麼。
「聽見了沒有,我說你永遠都別想帶她走!」自己的話被徹底忽略,英珠怒不可抑。
「她不走,我也不走。」抬眸看英珠一眼,他淡聲道。
英珠瞪大眼睛。「你——」
「除非她願意跟我走,否則我不會離開這裡。」他徐聲答,態度篤定,彷彿這屋、這屋裡的人與這屋裡的事,全都他說了算。
英珠趕不走他,還得為那十名王府近衛安排住房與吃喝,簡直氣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