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被發現!米亞的心撲撲地跳著。
剛才她躡手躡腳地潛近了,想聽聽看三姨和他說了什麼。可是他們兩人用一種奇怪的語言交談,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或勒裡西斯方言,米亞聽了半天一個字都聽不懂。
接著她省悟,三姨是個亞洲人,那可能是亞洲某個國家的語言,只是,為什麼思克也會說那種語言?
她還來不及想清楚,思克已經翻開帳門走出來,她只好匆匆逃走。
幸好她的一個僱主就住在附近,她匆匆繞去那家收取要洗的髒衣服。
老部落雖然維持原始的生活方式,卻不是因為貧窮住不起更好的地方,而是出於對祖先的尊敬。所以雖然主要居室都是帳篷,像族長的家以及處理族務的辦公室卻是磚造建築,各個營帳也有水電和電話等設施,部落裡甚至有一個大型天線,可以接收到電視頻道。整個部落是以棋盤狀規畫,設置得井井有條,和以前戰爭時的破落貧窮完全不一樣。
前兩年思克自實驗農場取經,在南方三公里處種了一排防沙林,大大減少了風中的含沙量,雖然平時難免還是會有點塵土,卻比以前風季來臨的時節好多了。
「謝謝,等明天衣服曬乾了我就送回來。」米亞取了件,鑽了出來,在一排帳篷後方盡量不著形跡的穿梭。
和她平行的那條大街,思克輕輕鬆髭地邁著長腿散步,沿途繞進幾間帳子裡,和相熟的長輩們打聲招呼。
「啊!」猛地,埋頭苦走的米亞一頭撞在一個硬乎乎的軀體上。她抬頭下意識地吐出:「對不……」
話,梗在胸口,霎時被她吞了下去。
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盯著她。他……他何時繞到她前面來的?她驚慌地左右查看。
「這是妳的。」一顆肥皂滴溜溜滾呀滾的,滾到「阿比塞爾」的腳邊。他把洗衣皂拾起,輕鬆地往她面前一遞。
米亞像觸了電一樣,退開一大步。
「阿比塞爾」眉一挑,黝黑的手停在半空中。米亞瞪著它。
鎮定!千萬鎮定,不要太緊張,否則會敵人疑竇!
幸好她剛才出來之時,把面紗拉高了,所以他應該沒看清她的長相。米亞第一次如此感謝發明頭巾和面紗的人。
她低下頭,先把地上的髒衣服撿起來,然後頭也不抬地接過他手中的肥皂,匆匆咕噥一聲:「謝謝。」
轉頭就跑。
「喂!」
陡然被抓住!米亞差點跳起來。
「阿比塞爾」一臉哭笑不得地望著她。「妳不要那麼怕好嗎?我只是要告訴妳,妳的刷子忘了檢。」他安撫著她,把地上的鬃毛刷子撿起來,又送到她眼前。
米亞飛快地看他一眼。
她有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男人暗想。
那棕褐色的雙瞳清澈見底,彷彿一切東西落入那雙眼底,都會被無偽地反射出來。那雙眼睛會讓心思詭祟的人有一種坦白吐實的衝動,會讓心思純正的人對她產生憐借。
那是一雙如松鼠一般容易被驚擾的眼神,而且,純潔得不該屬於一個背景如此複雜的女人。
但是她並不純潔。
她十九歲就當了男人的情婦,二十歲那年黑吃黑騙走一顆核子彈頭。這樣的女人,絕對離純潔很遠很遠!
「謝謝。」米亞盡可能以正常的速度走掉。他應該不是諾蘭。她想。雖然他的頭髮比照片上的思克還短一點,但完全不是諾蘭那種軍人般的超級短髮。他的髮型看起來隨意多了,腦後最下端微微碰到一點衣領,以諾蘭現在依然在服役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把頭髮留到這個長度。他的眼神也隨和得不像他那個鋼鐵手段的哥哥。
他的手掌光滑修長,不像軍人的手。長期受訓持槍的人手上會有一些特別的繭,而他的手掌雖然有幾處地方較為粗糙,卻不是一隻持槍的手。
他們兄弟倆都很英俊,但是諾蘭冰冷強硬,不近人情,即使他要裝成和善的樣子,也很難把骨子裡的嚴苛完全掩飾掉,因為這是一種從性格裡透出來的氣息。
但眼前這人有著陽光般的笑顏,眼神清朗和善,和他的父親兄長完全是不一樣的男人。
他是思克,他不是諾蘭。
他會出現在這裡,或許是巧合。自己應該還是安全的。
第4章
「三姨說,妳在幫人洗衣服。」米亞一拉開帳門,就看見她避之若蛇蠍的男人正在外面。她兩眼不由自主的瞪大,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人了。男人白牙一閃,爽朗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陽一樣耀眼。
這是她首次這麼近距離看著他。兩天前的那一撞,她連正眼都不敢多瞄就溜了。
「妳好,我叫思克。」男人伸出一隻骨節均勻的大掌。
嗯,他真的是阿比塞爾的二兒子。
心頭一定,米亞鬆了口氣,直覺就要伸出去握一握!
不對。她舉了一半的手又撲通掉下去。
思克先錯愕地看了她一下,半晌才想了起來,尷尬地搔搔頭髮。「對不起,我老是忘記勒裡西斯不時興握手這一套。」這裡的男女之防終究比美國嚴格一些,陌生異性之間大多是點頭問候而已。
「噯。」米亞眼簾下垂盯著地面。其實,她只是單純害怕他們家的人,才不敢和他相握的,不過這種事沒必要告訴他。
思克盯著眼前烏溜溜的頭頂心,有點想發笑。
她臉頰還留著剛睡醒的撲紅,頭巾也來不及戴上,天然的松發在頭頂上亂翹,髮色若蜂蜜一般。
自己初見她的照片時,評語是:平凡無奇。唔,這句話有點修正的空間。
實際看到本人之後,她比照片裡好看多了。五官很端正,鼻子微微帶點鷹勾,唇形豐潤,嘴角微微往上挑,平時即使抿著的時候也像是在笑。
她的唇紋很淺,唇色淡淡的。男人盯著那兩抹淺櫻,莫名其妙地跳出一個想法:那張唇吻起來,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換了個姿勢,強迫自己把這個念頭推開。「我積了六天的髒衣服沒洗,已經沒衣服穿了。妳可不可以接我這個case ?」手癢癢的,有一種衝動要把跳在她頰圈的小松子撩到耳後,所以他乾脆把兩隻手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