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真的知道,跟律分手是早晚的事,但卻沒想到來得這麼急、這麼突然。她那麼愛律,律也還那麼愛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將他們拆散?
難道該來的,還是躲不了?
見她低頭不說話,簡母以為她還不死心,繼續說:「我老實告訴你好了,阿律他爸爸已經氣到想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依那孩子衝動的脾氣,我知道他才不在乎,但難道你忍心他有家歸不得,甚至搞到可能書都沒辦法念了嗎?我是他母親,做什麼事當然都是為他好……等你有了孩子就會知道……」
藍亞冰沉默了一會,手伸進口袋,摸著肚皮,一邊轉著手錶發條,回想他所說過的話——「……只要每天替它上發條,它就永遠不會停,就像我們的愛永遠不會停止……」
律一直對她疼惜有加,她知道為了她,他可以拋下所有。今生能遇上這樣對她無怨無侮的男人,是她有幸,所以,如果她能夠為他守護他的幸福,她會義無反顧。
彷彿隔了一個世紀那樣久,她終於說出簡母想聽的答案,「我知道了,我會離開他,但是有一個條件——」
聽見她願意妥協,簡母當然很開心。
「你說吧!是什麼條件?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同意。」
「你一定做得到。」藍亞冰的臉色變得陰沉,雙眼盯著她,沒有絲毫軟弱。「我要五百萬。」
「五百萬……」簡母稍稍變了臉色。她和阿律不是吵著不管怎樣都要在一起嗎?結果才五百萬,她就願意分手?
「對,一塊錢都不能少,簡律的人生絕對不只這個價碼,不希望我毀了他,就給我這筆錢。」
「你、你真的是為了錢才接近我們阿律的?」儘管在心底早就認定藍亞冰接近兒子的目的不單純,但聽她親口證實,簡母還是為兒子感到不值。
「是啊!」她換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孔,美艷得令人害怕。「這樣一來,你也方便向簡律交代,就說藍亞冰願意為了五百萬跟他分手,叫他趁早死了這條心,把我忘得一乾二淨,永遠不要回來找我。」
「喔!」這點她倒是沒有想到。輕咳幾聲,簡母急忙從皮包裡拿出支票簽給她。「那你能保證,拿了錢後,就不會繼續糾纏阿律?」
「我保證。」
手上握著這張紙,她突然覺得好悲哀。她和律之間的愛情居然是可以拿來論斤秤兩的……但是,要是沒有這筆錢資助育幼院,不管是郭主任也好、簡律的父親也好,他們永遠要向人低頭。
這張紙很卑微,卻也很沉重。
當晚,簡母將藍亞冰收下支票的事情告訴兒子,他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然後將自己鎖在房裡,接連幾天,他企圖打電話聯絡藍亞冰,但怎樣都找不到人,直到簡母將藍亞冰兌現支票的收據擺在他面前,終於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崩潰了。
「我不相信!亞冰不是那種人。」
「是真的,她要跟你分手,你看,銀行的證明,她昨天就領走五百萬,阿律,你被騙了,她根本就是為了錢跟你在一起的。」
「不!我不相信!」
好幾天了,他像發了瘋似的將家中能摔的東西亂砸,就算弄傷自己也不住手,只要一有人接近他,他立刻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朝著來人猛丟東西。
「我要見亞冰,叫她來見我!叫她當面跟我說,我要聽她親口說她不愛我。」
怕兒子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簡家兩老連忙到育幼院找藍亞冰。
一聽說簡律的狀況,她不發一言的走進房內,換了一套洋裝出來,還特別打扮過。
「這女孩怎麼這樣?不知事情輕重,阿律都這樣了還有心情打扮?」簡母忍不住抱怨。
「我說你啊!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拿了我們的錢,卻還一身樸素的去見他,不是很奇怪嗎?」簡父畢竟是在商場上打滾過的人,從藍亞冰主動要求五百萬當分手費到她現在的表現,他突然領悟到,這女孩是真心喜歡兒子的。
然而就算稍有改觀,他還是無法接受一個孤兒成為他的媳婦。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簡母不再說她不是。
一路上,藍亞冰一句話都不說,直到踏進簡家門前,她換上一張臉孔,成熟而冷艷,一點也不像十八歲的少女。
「亞冰!亞冰——你來了!」
簡律瘦了一大圈,一臉憔悴,頭髮散亂,一點也不像她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全民王子。
他一見到她立刻抱住她。
「告訴他們你不願意跟我分開,告訴他們我們已經訂婚了,我們還要組織一個家庭,生五個孩子……你快告訴他們。」
「我今天來,就是來把事情說清楚的。」輕輕拉開他,藍亞冰不帶一絲情感的看向他。
「正如阿姨說的,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我已經拿了錢,照理說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但你這樣胡鬧實在教人看不下去,所以,他們要我來跟你劃清界線。」
簡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什麼?這是他的亞冰嗎?不是吧!誰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麼說來,你所說的一切都在騙我?」
「沒錯。」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為什麼?你不知道我多麼愛你嗎?」他大吼,正要朝著她衝去,卻被簡父一把抓住。
「愛我?」她的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一震。「『愛』這個字誰都會說,我也會,但那都是騙你的,我早就知道你家很有錢,才會設下一個騙局騙你——我想當女演員、我是個善良的育幼院孤兒、我是個可憐被老師欺負的女學生……大少爺,你還真的相信啊!說不定待久一點,懷了你的孩子,能拿到更多的錢咧!」
「騙子!你這個騙子!」他好亂,被最愛的人所欺騙,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相信?
他憤怒的抓起放在窗台上的仙人掌盆栽,又尖又長的刺深深的刺入他的掌心,但他卻絲毫不察,任憑鮮血沿著長刺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