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靈精。」藍亞冰笑著摸摸她的頭。
按照往例,她們放了羅西尼的「信望愛」為她慶生,小硯邊聽邊看著CD盒子封面。
「媽,這片CD是不是很久了?」
「你怎麼知道?」
「你看它的錄音年份,還有出廠日期——都十幾年了,那不是比我還老?媽,這你在哪裡買的?」
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藍亞冰楞了一下。「那是……一個朋友給我的。」
「媽的朋友?誰啊?」看母親有點恍神的樣子,小硯試探性的問:「是爸爸嗎?」
「小硯——」莫嬸出聲制止她問下去。
「我只是好奇嘛!」
音響突然出現走音,合唱聲音忽高忽低,還不時有跳針現象。
藍亞冰拿出CD,用清潔劑擦拭一下,再放入音響內,但情況沒有好轉,她失落地盯著跳躍的螢光綠秒數,最後咬著唇,將CD取出,放回盒子裡。
「太久了,都走音了……」
莫嬸與小硯不約而同聽出她喃喃自語中的哀傷。她們都知道,藍亞冰非常喜歡這首曲子,時常在家中播放來聽……那是一首好聽卻不普遍的曲子,但偶爾到教堂,可以聽唱詩班唱到。
小硯走近,靠在她身邊。「媽,不要難過,我再去買一片一模一樣的給你好不好?」
「不用了。」她收起CD,將它放回原位。「再買,也不會是一模一樣的。」
簡律那冰冷的眼神又躍進她的腦海,她低頭,望向女兒那雙幾乎與她生父如出一轍的眼睛,胸口微微泛疼。什麼事都發生在今天……
律回台灣了,他會來找她嗎?他知道小硯的存在嗎?會來向她討回女兒嗎?
她什麼也不求,只求一切如常就好……
第2章
休息室內一樣堆滿玫瑰花束,藍亞冰心不在焉地坐到化妝台前,發現桌上擺著一盆長滿長針的仙人掌。
「是誰惡作劇啊?」化妝師忍不住叫了出來。「要是不小心碰到可是會流血的!我把它拿去扔掉。」
「等一下。」藍亞冰將仙人掌推到角落,不讓化妝師扔掉它。「別丟,放在旁邊就行了。」
「好可怕喔!是誰惡作劇啊?」她知道自己現在負責的這個演員風評好像不太好,可私底下為人不錯啊!到底是誰寄這可怕的東西給她?
「我倒是很喜歡仙人掌。」藍亞冰小心翼翼地替仙人掌灑了幾滴水。
她從沒告訴過別人自己喜歡這種不討喜的植物……除了他!她的心頭一驚。他來過?他來做什麼?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天晚上,他的眼神祇是預告,告訴她,他回來了,要她好好準備,然而,不管她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他,她注定難以從容冷靜。
化妝師特別替她在眼尾勾上深色眼影——讓她怎麼看,都像是個壞女人,銳利而狡猾的眼神,只要她眼珠一轉,活脫脫就像是從卡通走出來的壞心後母。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哇!」化妝師不由得讚歎。「我從沒看過這麼適合演壞女人的演員,你只是一笑而已,我都要以為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藍亞冰皺起眉笑了笑。「真是不討喜是吧!」
離開休息室前,她特別朝桌上的仙人掌望了一眼。
「這麼說來,你所說的一切都在騙我?」
「沒錯。」
「為什麼?你說過你愛我的!」男人的音量大了起來。
「愛你?」她的嘴角微揚,眼神中只有冰冷。「你到現在還不懂嗎?那都是騙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的錢——」
「不!」男人不敢置信的大叫,一揮手,拿起桌上的煙灰缸,將旁邊的玻璃櫃砸個粉碎。
原本應該甩頭就走的藍亞冰卻楞住了……好相似,十年多前,她曾經說過同樣的話,然後他用手敲破旁邊的玻璃,流了好多好多血……
「卡!」導演察覺到情況不對,急忙喊停。「你在搞什麼?戲拍到一半發什麼呆?」
「導演,對不起。」她只手撐在額前,壓了壓太陽穴,逼自己深吸幾口氣,「不好意思,再給我一次機會。」
又試了一次,這次她在相同的地方動也不動,更誇張的是,她盯著滿地的玻璃,就這麼掉下眼淚。
「對不起……」她低下頭,看著一地的碎片對導演說。
「你怎麼回事?這種橋段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不是嗎?」她一向是個敬業的演員,鮮少在拍戲中出狀況的呀!導演又看了她一眼,擺擺手道:「好吧好吧!你休息一下,我們先拍下一幕。」
獨自回到休息室,她仍止不住顫抖,拿了杯水,吸管卻怎樣也插不進去,最後,她挫敗地放棄,趴在化妝台上一動也不動。
太相似了,為什麼之前沒有注意到?這跟十年多前那一幕太相似了,當年,她也是這樣離開律,當初演得出來,為什麼現在卻猶豫了?
「啵!」
身旁突然多出個聲音,她抬頭一看,發現簡律就站在她身邊,貼心地替她將吸管插入杯水中。
「嗨!」
「你來做什麼?」她一驚,從椅子上眺起來,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從那天的酒會,還有今天早上的仙人掌,她知道他遲早會找上她,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又這麼突然。
「來打個招呼。」披著一件西裝外套,穿襯衫沒打領帶的他一派輕鬆的找了張椅子坐下,閒散的樣子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威脅,嘴邊掛著一抹淡得無所謂的笑,鼻樑上一副黑框眼鏡更是為他出色的五官添加一股斯文穩重的氣息。
近十一年不見,他越來越難以捉摸……她搞不清楚,現在他對她,是真的釋懷了?還是……
「還喜歡嗎?」他指指桌上的仙人掌,上頭還有一兩滴水珠,那是剛剛她澆的水。
她就知道,這一定是他送的。
「謝謝。」
「都過那麼久了,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東西。」
「有些事情,不管過多久都不會變。」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她苦笑地甩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