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一排侍衛彎弓搭箭,靜待命令。
她的劍呢?江太夜眼力甚佳,借由朦朧的月光,快速巡視了四周,沒多久,就看到了她那把應該「放在門外的軟劍」。
「陰險王爺!」她憤憤的吐出話。軟劍插在離房門幾步遠的泥地裡,三尺銀亮劍鋒全沒入土中,只餘劍柄留在外面。
若要拿回她的劍,就必須從空中落到地上,想一口氣拔出深插土中的軟劍,少些力氣都不成。
破窗而出、擲壺踏破、刀陣襲來、放眼尋劍,這一切都在幾個眨眼間發生。
江太夜當機放棄拿回軟劍,再擲出,往上再躍,同時運勁踏碎陶壺。這組的三名侍衛裡,一個追不上退回地面,一個揮刀擋住四射的碎片,一個高高躍起,舉刀朝她的小腿劈去。
刀勁襲身。江太夜縮起腳,在半空中多滾了幾圈,探手放懷,迅速打開胭脂盒,當空灑下。
紅艷艷的胭脂粉被掌風和夜風催散,迷了幾個人的眼,離她最近的侍衛首當其衝。
侍衛捂著刺痛的眼,視線不清的落回地面。
一開始的那組三人侍衛補上位置。
此時,江太夜已經躍上她被囚的隔壁屋的屋頂上。
一排彎弓的侍衛轉了方向,繼續瞄準她,仍未放箭。
可惡!至少要距離一百步她才有可能躲得掉飛射而來的利箭。
江太夜一邊奮力運起輕功奔跑,一邊衡量敵我之間的距離。
「什麼小貓在踩王府的屋頂?踩破了可得賠錢呢。」
一隊侍衛和火把正隨著八王爺在不遠處出現。
「陰險王爺!」江太夜撇過頭看他,在屋頂上停了下腳步。「哼,給你的!」
一個小黑球含力激射而去。
那個小黑球沒被侍衛射下、打下,而是在距離八王爺身前幾尺處,被一旁的洛總管伸出一隻手,像抓只輕飄飄的蝴蝶似的,從容地化掉輕道,抓住。
洛總管望了眼自家王爺。
朱納雍輕輕的點了下頭。
「卑職僭越了。」不自稱奴才,而自稱卑職的青年總管打開那個用布包裹的東西。
朱納雍的視線饒富興味的在屋頂上打轉,對於她能夠和兩在個侍衛在屋頂上追逐打頭的高明身手,感到十分的欣賞。
洛總管很快便確定這塊布與盒子都是沒毒沒機關沒問題之後,轉眼瞥見布匹上的落款圖案,眼尾上揚的鳳眸微露驚詫。「王爺,是『不見帖』。」
聞言,朱納雍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隨即低頭、垂眸,掩去銳光,接過洛總管呈上的手絹和胭脂盒。
那條手絹,一面是朱納雍曾經瞧過的紅梅圖案,另一面被撕開,露出內側的字跡。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那用特殊針法繡在手絹內側的字,記述不見山莊何年何月何日收下一紙黃泉箋,在何年何月何日之前必須把物品送達當今八王爺的手中,最後是一個雲霧繚繞屋宇的圖案,那正是不見山莊的標記。
胭脂盒裡裝的應該就是一張薄如蟬翼的黃泉箋。
朱納雍握緊了那小小的胭脂盒,並不急著打開,向來優雅閒適的表情轉為緊抿嘴唇的沉凝。
黃泉箋,莫回頭組織專用的箋紙,薄可透光,絕難仿製。只要出得起價錢,把人名和時間寫上箋紙,自有殺手會把事情辦成。若是他朱納雍暗地裡想殺人,不愁銀子和門道弄來空白的黃泉箋。
不過,誰會大費周章的重金聘請不見山莊,只為了送來一張空白的黃泉箋?恐怕……箋紙上已經寫了名,甚至那名字的主人也早已經入了黃泉。
那麼這張已經不能殺人的箋紙,為何送來?與他何干?
朱納雍的表情已經恢復平靜。
沒料到小小娃兒居然是不見山莊的使者。
「生擒。」他這話是對著洛總管說的。
「射下,放箭!」算了下雙方的距離,他於是對一旁蓄勢待發的弓箭手說。
一支支追魂羽箭朝百步外遠的江太夜射去。
洛總管此時更如同一支利箭,朝江太夜所在位置飛身而去。
王府書房。
「呵,差一些就給你溜了,你這只信鴿還真難抓。小娃兒的輕功真好,足以獨步江湖了,可惜這裡是王府,不是江湖。」 朱納雍好整以暇的看著江太夜狼狽的模樣。
「陰險王爺,一群人欺負我一人!」江太夜身上多處被利箭擦過的傷,小腿處更有一截斷箭未拔除。
王府侍衛的箭陣有效地縮小她能活動的範圍,即使她騰移挪轉得夠快,仍是弄不出一個缺口,最後被王府總管親手擒下。
「誰叫我是王爺,有機會總是要欺壓一下百姓的。」 朱納雍俊容愉快的揚著紙扇。
洛總管接過侍從拿來的藥箱。「王爺,是否給姑娘上藥?」
「醫好她,慢慢來,不急。」
「是。」洛總管明白王爺言下之意;用好藥,別落下病根,但是也別太快醫好,省得小姑娘跑了還要費勁抓回。
不見山莊使者的身份,遠比一個身份不明的刺客來得重要千百倍。
「小娃兒,別說本王虧待你。王府的上等藥可是尋常百姓用不起的珍品,本王用這些珍稀藥品招待你,算是盡了待客之道了。」
聞言,江太夜對他齜牙咧嘴。好可怕的王府待客之道!多讓陰險王爺招待幾次,她就只能在陰曹地府回味白妞兒的美妙歌聲了。
洛總管的醫術雖然未臻醫道聖手的程度,但是比起坊間的普通大夫顯然要高明許多,連王爺生病時也只給他醫治,不吃外人開的藥方。
「姑娘,失禮了。」洛總管不鹹不淡的說道。
等到江太夜小腿上的斷箭取出,所有的傷口清潔、上藥、包紮完畢,最後婢女為她換了一襲乾淨整齊的衣裳,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這期間,朱納雍就坐在一旁,非常有耐心的瞅著小娃兒療傷過程的忍痛表情。瞧瞧,那兩道彎彎秀眉扭成兩條毛蟲似的,真有趣。瞧瞧,可愛的紅菱小嘴呼呼喝喝的喘氣,頗像池中鯉魚吹泡一般,真逗趣。瞧瞧,一張俏臉痛得發白,又忍著不痛呼出聲的憋紅,可以唱大戲去了,真……有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