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的手下馬上出聲喝斥,但懷素只是一伸手,便制止了底下人的叫囂。他輕輕抬了抬下巴,「你想怎麼咬?」
她一楞,懷素的手下也一楞。他瘋了嗎?難道還真要讓那蛇咬一口不成?看那蛇的顏色,只怕是有劇毒的啊。
女孩兒打量著他,「你當真要讓我的寶貝蛇咬?」
懷素向前走了兩步,走到蛇陣的邊緣,然後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如果咬完了,我幸而不死,你必須立刻撤掉蛇陣,讓我們離開。」
女孩兒狡黠的黑眸閃爍著,看了他半晌,冷哼一聲,「我才不信你肯讓我的蛇咬,我最恨裝腔作勢的人了。」
她話音剛落,忽然口中發出一聲尖銳哨聲似的聲響,她手中的金蛇像是接到了指令,柔韌的身子一抖一彈,如閃電般迅疾前行,轉瞬間已經逼到懷素的眼前。
懷素的手下驚呼著要抽劍去刺,他卻沉聲命令道:「我已答應,不能無信,退下!」
那蛇頭高高昂起,盯著他的眼睛,像是也在分析眼前這個男人的心中到底會有多恐懼。
這一人一蛇的對峙顯得如此古怪而詭異,倏然間,那條金蛇真的張開森冷的牙齒,狠狠地一口咬在懷素的手臂上。
「八皇子!」眾人手忙腳亂地上來搶扶,但懷素只是揮揮手,抽出自己腰間的一柄短匕,將金蛇咬破的傷口又劃開了些,將毒血擠出,又讓人拿來一壺酒,灑在手臂上。
他抬起頭,臉色已經有些發青,卻依舊鎮定地問:「我已遵守諾言,姑娘能否讓我們離開了?」
那女孩兒的神情有些詫異,看看他,又看看傷口,吞吞吐吐地說:「你這麼處理傷口是沒用的,我家的蛇很毒,用不了半個時辰,你的傷口就會化膿,就算你砍掉一條手臂,還是保不住性命,毒性會隨著你的手臂蔓延到你的心脈,最後讓你窒息而死。」
懷素卻微微一笑,「多謝姑娘提醒。我會注意的。」
女孩兒將笛子吹響,所有的毒蛇又窸窸窣窣地退去,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用手一指,「往西再走三里,看到一塊石碑,就是出口了。」
「多謝。」懷素撕下自己的一塊衣襟裹住傷口,然後用另一隻手拉住韁繩,翻身上馬。
他那群驚嚇不淺的手下連忙提醒,「八皇子,這丫頭說的話不可信,只怕那邊還有陷阱。」
「她要殺我們易如反掌,不必再給我們指一條死路。」懷素雙腿一夾,馬兒帶著他向著那女孩兒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1章(2)
事實證明那女孩兒所指的方向是正確的,果然騎乘了不過兩三里的路途,他們就看到一塊界碑,碑文上寫著——集樂鎮。
懷素一行人進入鎮裡後,手下人立即為他找來當地最好的大夫治傷。那大夫看著懷素的傷口,又聽了他人的描述,心驚膽戰的說:「天啊,那是金花蛇!咬一口就會沒命的,你們居然還跑了這一段路。」
他打量著懷素,又訝異地道:「可是這毒素好像在你體內遊走得不快,否則你的臉色早就該變成黑紫色了。」
但懷素此刻的臉色只是有點青白,雖然受傷的手臂擺動不很自如,然而行走無礙,彷彿他剛才只是受了點小小的刀傷而已。
「有外敷的藥給我留一點就好,這點毒藥毒不死我,勞煩大夫您特意跑這一趟,辛苦了。」懷素話說得很客氣。
大夫還是很不放心的給他把了脈,更驚訝於他的確沒有更多中毒的跡象,不由得嘖嘖稱奇了好一陣,然後留下些上好的外敷金創藥才離開。
懷素所住的客棧不大,兩層樓中他單獨住一間。讓所有忐忑不安的手下全部離開之後,他打開了房中的窗戶,任由窗外的寒風灌進屋內,然後仰面躺倒在床上。
雖然那毒液並沒有要了他的命,卻也讓他倍感疲倦。在床上不過躺了一會兒,他的眼皮就開始發沉,只有手臂上的傷口隱隱生痛,讓他的神智還能夠保持一陣清醒。
「懷素,別睡覺。」
誰?是誰的聲音?哦,對了,是三哥曾對他說的話。
「如果你睡著了,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你必須醒著,做三哥的眼睛,幫三哥看好周圍的人,你就是三哥的左膀右臂,三哥很需要你,所以,你不能死。」
堅白的聲音飄飄蕩蕩,像夢一樣飄搖在他的耳邊,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是的,三哥,我不會死,我是你的眼睛,我是你的左膀右臂。」
手臂動了動,不是他自己動的,像是被什麼人搬動了一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緊接著,傷口的痛感忽然被一股清涼的感覺替代,這讓他徹底清醒了,身子一欠,就要翻起身來。
「別動。」一個柔柔的聲音低低響起,「藥剛撒上,你動了就會撒掉了。」
不知何時,外面的天色已全暗下來了,懷素看不清伏在自己床邊,正在小心翼翼為他診視傷口的那個人的面容,但是那小小的黑色身形,以及那柔嫩的嗓音卻讓他記憶猶新。
「公孫姑娘?你……」他訝異地瞪著那個影子,這算什麼?良心發現嗎?
「好奇怪,你居然沒有中毒?」她仔細審視著傷口,沒有看到自己以為會有的紅腫、青紫或是僵硬等任何中毒的跡象。
「難道你百毒不侵?」一隻冰涼的小手撫向他的臉頰,「我從沒有遇過像你這樣的人,太有趣了。」
那聲音裡的玩味和興致,好像她面對的是自己拚命想得到手的玩具。
懷素撥開她的手,雖然不至於拘泥「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不過一個大姑娘半夜三更摸進男人的房間,又動手動腳,著實太罕見了,罕見得比她放蛇咬他更讓他詫異。
「姑娘深夜造訪,有事嗎?」他冷冷淡淡地看著她,雖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似乎能感覺對方正在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