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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舉,曹尚真身子劇烈顫動了下,但仍努力保持平衡,慢慢彎下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曹膽掌中那個小小的東西,伸出兩指將其捏起。

  那是他送給妻子的一隻耳環,圓潤的珍珠依然還保有原來美麗的光澤,底部刻著夜溪名字中的「溪」字依舊清晰。這是他親手撰寫後命翠蝶軒的人刻上去的,旁人做不了半點假。

  「從哪裡找到的?」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神思恍惚的問。

  曹膽哭著回答,「地震之前,夫人正在二樓喝茶,屬下奉了夫人之命去採買東西。剛離開一會就地震了,屬下跑回客棧一看……整座客棧都已經垮塌。屬下喊了半天也沒人回應,連客棧老闆都……死了。」

  「屬下帶著人在那裡挖了整整一天,也……沒有找到夫人。最後好不容易挖出這一隻耳環……少爺,請處死屬下吧!」

  曹尚真一把拽起他的衣領,一字一頓道:「說!你現在所說之言,都是編來騙我的,對不對?」

  他淒然哭道:「屬下怎麼敢騙少爺?屬下跟著您已經有十年了,少爺知道屬下的為人。」

  「知道,我當然知道你的為人,所以我才會一次次派你去保護夜溪……」曹尚真口中冷笑連連,但是面上肌肉卻沒有牽扯半分,僵硬得如同石頭一般。「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他全身劇烈顫抖著,五官在這一刻像被什麼東西扯碎一樣,呈現崩潰的神色。

  接著他用力一推,將曹膽推倒在地上,自己則踉踉蹌蹌地,捏緊那只耳環,反身奔回臥室。

  「爹——」曹一修害怕的追上來。

  曹尚真卻惡狠狠地回頭喝道:「不許跟著我!」

  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爹,他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只得坐在門外。而曹尚真卻已經跌進臥室,同時反手大力的將房門撞上。

  下一剎那,房內傳來「呯」的一聲,好像曹尚真倒在屋內地板上,但是礙於他剛才可怕表情,全府家丁竟然沒有一人敢敲門詢問。

  曹清譽得到消息急忙趕來,向曹膽問清事情的原委之後也是大吃一驚,他立刻來到兒子房門前,敲門叫道:「尚真,你先開門,有什麼事咱們父子商量著辦。」

  房內寂靜無聲。

  他又重重地拍門,喊道:「尚真,你再不出來,爹就要撞門進去了。」

  許久,房內傳來一道聲音,那乾啞得毫無人氣的聲音幾乎讓人聽不出來是曹尚真的嗓音——

  「爹,請回吧,兒子想自己靜一靜。」聲音裡有極大的壓抑、疲倦和即將要爆發似的威力,讓年過六旬的曹清譽也不禁酸了鼻子,紅了眼眶。

  他彎下身,對坐在門前的孫子說:「一修,今晚上爺爺先帶你回我那裡去睡吧。」

  曹一修紅著眼睛,卻堅決地搖著頭,「不,一修要在這裡陪爹。」

  一瞬間,曹清譽老淚縱橫,抱住孫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一夜,曹府上下無眠。

  冬天的天氣格外寒冷,夜間又飄起了雪花,曹一修只穿著普通的棉衣,坐在院內冰冷的石板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面孔也凍得通紅。

  屋內,久久沒有聲音,彷彿裡面沒有人一樣。直到子夜時分,當北風聲起,隨著風聲,屋內傳來一道低低的哀嚎。這一聲嚎叫將所有的從容優雅,貴氣矜持,沉穩內斂,統統都踐踏在腳底。那是絕望的嘶喊,比寒風蕭瑟更讓人心碎腸斷。

  就在這夜色下,就在這風聲中,就在這雪花裡,生離死別之痛,頭一次洞穿了曹尚真的身體靈魂,洞穿了他在人前精心鑄成的防範面具。

  他曾自以為無所不能,而這一夜他終於知道,失去心愛的女人卻無能為力,是人生中所有痛楚的極點,輕易就將他丟入十八層地獄苦煉,讓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第4章(1)

  在遙遠的青松鎮,一行人馬正緩慢而艱難地行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中。

  領頭的人穿著皇家侍衛的衣著,看著眼前的山路,愁眉苦臉地回頭報告,「王爺,這路是越來越難走了,天黑趕路實在是太危險,不如我們先在原地休息一下,天亮再走吧。」

  他的身後是一輛馬車,由百來名士兵護衛,馬車中的人隱隱約約地應了一聲,車隊立刻停了下來。

  隨行的護衛們開始準備起就地安營紮寨。馬車車門打開,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走出,此人一襲紫色的白龍棉袍,月色下五官深刻俊朗猶如刀刻一般,他就是奉旨回京,令曹尚真聞風就要辭官搬家的皇帝胞弟——龍四王爺。

  原本龍四從南陽進京不會走這條路,但是因為遇到地震,道路嚴重損壞,他被迫改道數次,如今半夜又困在山路上,令他本來就冷峻的五官更因不悅而佈滿陰鷙之色。

  「苓國不幸,前有奸臣作亂,後有天災禍國。」他喃喃自語,眉峰緊蹙。

  「茯王爺,您先到這邊休息一下吧。」侍衛宮招呼著。「屬下給您燙了熱酒,您來暖暖胃。還有些醬牛肉,您湊合著吃點。」

  龍四點點頭,剛往那邊走了幾步,就聽到遠處有個侍衛叫了一聲,「哎喲!這兒怎麼躺一個人?真晦氣!死人都死到這兒來了。」

  「怎麼回事?」龍四朗聲問道。

  「王爺,大概是個逃難的災民,像是傷了什麼地方,死在半路了。」侍衛踢了一腳那具死屍,忽然嚇得又叫一聲,「詐屍!」

  龍四皺著眉走過去,「大半夜了,鬼哭狼嚎個什麼?」他低下頭,看清楚那具「死屍」,是個女人,衣衫破爛,身上都是塵土,頭上好像還有一個淌過血的傷口,現在已經乾涸了。

  就在他低頭查看的時候,那「死屍」又動了一下,一道輕微的呻吟聲從她口中傳出。

  「喂!」他叫了一聲,卻沒有回應。動手推了一下,那女人的身體翻轉過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即使面容上有灰塵以及點點傷痕,依然掩不住她天生的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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