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牛踩他。
他被她的話逗笑了,發出醇厚笑聲,讓人恨得牙癢癢又無處發洩。「爹以前教我說要好好想清楚才能做決定,草率的敷衍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拜託,沒人要你負責,你可以不用太盡心盡力,得過且過的人生用不著太嚴肅。」他就是太拘謹了,才老是冷著一張臉,看誰都刺眼。
「是這樣嗎?」一板一眼不是更有效率,直接了事,不拖泥帶水。
怕他又坐在那兒用一整天的時間冥思,把簡單的事想得太繁複,一臉心驚的葉妍趕緊從斜躺的軟榻跳起,沒有男女之別地拉起他手臂。「走,你這怪病得找個名醫治治,我剛好認識這麼個怪人,準能醫好你。」
御醫世家若是醫不好,那他的病真的沒救了。李家對外的說法是他得了傷風急症,高燒不退才病傻的,但是深知內情的人都曉得,以李府的財勢,小小的傷風怎麼可能拖到燒壞了腦子才求醫,分明是推拖之詞。
「要上街?」李承澤忽地腳步停滯,任她如何使勁推拉都文風不動。
「你在使什麼性子,出個門像個姑娘家,別彆扭扭的。」哼!跟她比力氣,他真好樣的。
李承澤神色不自在的拉拉一頭白髮,似乎想把自個兒異於常人的模樣藏起來。「我不方便……他們不喜歡……」
瞧他忸怩的神色,葉妍頓然了悟,取出一頂帷帽往他頭上一戴,遮住了他引人側目的髮色和眸子。
「你也不用擔心太多,這方圓三里內只有我這戶人家,沒有鄰居,當初我爹貪靜,在這郊外蓋了房舍,連附近幾畝田也一併買下。」就為求一個安靜。她爹有頭痛宿疾,沒法長期住在喧鬧的鳳陽城裡,在她尚未出生前,爹娘便從城裡搬出,選定了這片僻靜的小天地,安心養病。像她上回巧遇李承澤的小山坡,便是她家的「後院」,離她住的地方不到一里路,是她閒暇時常去逛逛的絕佳去處。
「我要帶你去找的名醫,距離這兒不太遠,我剛不是說他也是怪人嗎?他的住所十分隱密,不知道門路的還找不著呢。」
段名那個傢伙孤僻得很,臭規矩一大籮筐,空有一身好醫術卻不肯懸壺濟世,救救平民百姓,孤傲的只醫皇家中人。
幸好他的妻子喬可歆和她臭味相投,結交成好友,剛開始她偶有小病小痛的,他完全不理不睬,叫她自個兒拔幾株草藥吃吃。不過自從她撮合兩人成為結髮夫妻後,她這市井小民也享有皇家待遇了,不管他願不願意,她硬是賴著,他不得不看在妻子的面子上,為她醫治。
只是這對夫妻一樣難以捉摸,叫人看不出他們在想什麼,老是高來高去地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還直言說有朝一日她會需要他們幫忙。
是幫她救人吧!她想。
葉妍一邊解釋她和段名夫婦的深厚交情,一邊帶著不喜遇見生人的李承澤抄近路,走羊腸小道,找她的好朋友治病。
一大片的竹林赫然出現,乍看之下並無進出的通道,但在葉妍的帶領下,拐了個彎,竹林內竟出現一條蜿蜓小徑,直通往林子深處。
驀地,一座恬雅莊院出現在小徑盡頭,四周儘是香味撲鼻的奇花異草,種類多到叫人喊不出名堂。
「看吧!他們就是這般古怪,像是見不得人似,老是閉門謝客,也不曉得出來敦親睦鄰,每次來找他們都得繞上一大圈,走得我腳酸死了。」每回上門必埋怨的葉妍嘟嚷著,自個兒推門而入。
「這是奇門遁甲?」李承澤問,眼眸專注的看著剛才走過的竹林。
「什麼甲,聽不懂啦——想吃甲魚,我叫春草上市場買兩隻,燉個湯替你補補腦。」看他會不會快點好起來。
「甲魚湯補腦?」他表情怪異的皺起眉,一副不相信有此療效的模樣。
「以形補形你沒聽過呀!甲魚的形狀就像人的腦殼,多吃多補,有益無害。」聽說甲魚補精益氣,是男人聖品。
「我可以不要吃嗎?」他一臉為難的問。
圓呼呼的大眼頓時睜如銅鈴。「你敢拒絕我的好意?」
「我……」他不認為補湯對他的情況有幫助。
葉妍假笑地拍拍他臂膀。「放心,一筆一筆的開銷我全記在冊子裡,改天要你加五分利悉數奉還。」
她可不吃虧,該討的銀兩休想賴掉,她會讓他簽字畫押,按指印,日後才討得回來。
「……」他無言以對,神色微僵。
偌大的庭園草木扶疏,小橋流水,香榭高閣,亭子迴廊架築在流動的溪河上,橋下是一畦畦的蓮花,游魚嬉戲其中。
常來走動的葉妍根本看不出有何異狀,她照常隨興的行走,有路走路,有橋過橋,沒橋沒路就繞路,反正這一對怪夫妻名堂甚多,她早就習以為常。
但是學過武功的李承澤看出這方位相對的擺設乃五行八卦陣,是相當奇巧的陣法,專門用來困住武學造詣出神入化的高手,一般不懂陣法的人反而通行無阻。他在心裡暗歎佈陣者的高明,也十分慶幸並非一人闖入,要不他走上三個月也出不了陣。
「磨蹭什麼,還不快點跟上來,要是迷路了,我可丟下你不管。」這段名沒事蓋什麼大屋子,從門口走到正廳要花上大半個時辰,分明折騰人嘛。
葉妍的怨言不曾停過,邊叨念邊跨進三寸高的門坎,揚聲便喊主人出來迎客。
「搞什麼,一個鬼影也沒瞧見,全死到哪去了,可歆不是很會算,她會算不出我今日到訪嗎?」他們不會躲起來想尋她開心吧!
喬可歆是江湖神算子,傳承鬼谷子門下,神算功力堪稱一絕,這世上還沒有她算不出的事。
「主人們有事外出,暫不在莊內。」
一道低音驀地竄起,嚇了葉妍一大跳。
「你……你是哪冒出來的,怎麼像鬼一樣無聲無息。」喝!差點嚇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