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表情的僕人遞上一紙信箋。「這是主人留給你的一封信,交代我告知來客未遇甚感抱歉。」
「信?」可歆又在故弄什麼玄虛,神神秘秘的,有話直說不就成了。
她攤開紙箋一瞧,寥寥數行字跡很符合喬可歆的處事風格,廢話不多說,簡單扼要,一目瞭然,不必用心猜測字裡行間留下什麼暗語。
「上面寫什麼?」仗著高大身形的優勢,李承澤站在她身後便可一窺信上留言。
「可歆說要去找醫治你的藥引,找到便回。」真是的,那也起碼給個大約歸期,別讓她引頸盼望啊。
「她怎麼知道我得什麼病,用何種藥引醫治?」他瞪大眼問,這未免玄得離奇。
葉妍秀肩一聳,「她是高人嘛!袋中自有乾坤,她說有得治,你就耐心等,遲早會把你壞掉的腦袋治好。」那時他就回復之前那個討厭鬼了,老實說,她還挺喜歡他現在這個模樣的……
「要等到什麼時候?」他不覺得性情直率有何不好,至少常向他惡言惡狀的她不再拿張臭臉對他。李承澤常回想起兩人之前言語對峙的情景,他不懂那時的心態所為何來,為何老愛氣得她暴跳如雷才肯罷手,一次又一次激怒她,讓原本無仇無怨的兩人從此交惡。
是他天性上的惡劣使然,或是別有他意?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和她交鋒鬥嘴最自在了,不必擔心她會用異樣眼光瞧他,在她眼裡,他和尋常人並無兩樣,這才是最讓他安心的。
以前他外出巡視店舖,總是在日落時分,或是人少時分,盡量不與人打照面,以免奇特的外貌引來他人側目。因此他李二少的名號即使響亮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不多,除了往來較密切的商家老闆,便是自傢伙計、掌櫃,所以他雖是鳳陽城名人,但若沒見到本人,及其明顯特徵,沒人知道他就是李承澤。
因此,除非必要他鮮少出門。可叫人不解的是,他那少得屈指可數的次數,卻每一回都會奇準無比的遇見看他不順眼的葉妍,這才是奇上加奇吧!連這次意外中毒,她也不小心攪入混亂中,成為這次毒害事件中,他無法拒絕的浮板。
所以他將計就計的出府,一方面依賴她的好管閒事暫覓棲身處,一方面讓想害他的人放下戒心,好讓他查出是何人所為,用的是什麼毒。
雖然他心知肚明是誰下的手,但是沒掌握證據前,不宜打草驚蛇,捕蛇要捕一窩,不能溜走一尾,否則後患無窮。
「嘎,什麼時候?」這……她也不知道啊,她又沒有可歆指指一算的功力。
「這段時間我要住哪裡?」他問道。
住哪裡……葉妍把秀眉一抬,睨了一眼表情無助的男人,再由胸腹吐出一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
「除了我那兒,你還能去哪裡?」
人不是貓狗,可以隨意收養,尤其是食量驚人,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
未出閣的姑娘家裡多了一個陌生男人,難免惹來旁人的閒言閒語,指指點點。所幸葉妍住得離鎮上有段距離,人緣又好,一張能言善道的媒人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一出口,便堵住了眾人的口,沒人再多說一句。
葉妍對外的說法一律是,他是來自外邦的表哥,因此白髮、異色瞳眸不以為奇,她甚至編了一套說法,說其表哥和李府二少有七分神似,乍然一見,還以為是二少爺本人呢!
當然,李二少失蹤,李府一定會派人出來尋找,可是身為得利者的李承恩怎麼可能用心尋人,他巴不得異母弟弟死在外頭,別回來跟他爭家產,因此表面他一直派有幾個人在找人,卻都是他收買的心腹,只是虛應故事罷了。
以淚洗面的大夫人被瞞在鼓裡,始終不知李承恩的狼子野心,輕信他口蜜腹劍的說法,認為他真的心急如焚,同她一般想快點把人找回來。
但是,人還是不見蹤影。
第六章(2)
葉妍一邊注意著城內的情勢發展,一邊跟住在她家的食客糾纏,她倒覺得比較難搞的,是以自身容貌為恥的李承澤。他不管走到哪裡都要戴著那頂遮面的帷帽,否則寧可不出門,甘願一個大男人窩在家裡,為她卷繡線。
和以前相比,他確實好相處多了,也會主動幫忙做些她認為費力氣,該是男人出力的工作,可是除了她之外,他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能不接觸絕不接觸,和善卻不熱絡。
「整天戴著帽子不悶嗎?馬上給我拿下來。」他一天不找她麻煩就不開心呀!
非要她大吼大叫。
「不悶,不要。」他覺得這樣很好。
母老虎似的葉妍雙手插腰,很努力地瞪大圓亮雙眸。「你要是不拿下帽子就別想跟我出門,我不想逢人便解釋你是我長了麻子的表哥。」
表哥,李承澤在西崗鎮的新身份。
也許他在鳳陽城內是出了名的嚴厲李二少,可是對純樸的鎮民而言,有些人一輩子連本鎮都沒走出過一步,老死在這塊土地,因此即使聽過赫赫有名的他,也不知其長相,故要蒙騙相當簡單。尤其事先聽聞他來自外邦,容貌神似李府二少爺,鄉下人很容易哄騙,三、兩句話就擺平了。
不過最主要是他們相信葉妍,鎮上十對年輕夫婦中,有九對是她做的媒,夫妻恩愛、婆媳相處融洽、家庭和樂,不信她還能信任誰呢!
「妍兒,我不要別人看我。」他悶悶地說道。
不知何時,他妍兒、妍兒喊得順口,等到她發現要他改口時已來不及了,這是葉妍心中最大的不滿,他是她什麼人呀?居然沒分寸地喚她閨名。
「人家要看就給他們看,你是黃花大閨女呀,學人家害什麼躁!」她動手扯下他頭上的帷帽,飛揚的白髮再無所隱藏。
帽子一被扯開,李承澤不安的伸手欲抓。「我和別人長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