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惱怒,還隱隱有受傷的感覺,他的拒絕彷彿跟父親的排斥重迭,累積多年的傷隱隱浮現。
明明跟他還談不上認識,心情卻因他而起伏,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那我們換個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食物不錯。」他不喜歡這家餐廳的浮華氣味,就連服務生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讓人渾身不自在。
什麼叫做「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把她說成一副飢渴難耐的色女,聽得丁茤萸差點腦充血。
這個人……
見面沒幾次,她已摸清這個叫紀可法的男人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呆頭鵝,若要一字一字細究他的話,絕對會被氣到吐血。
「你不喜歡這家餐廳?」她露出嬌媚的笑,好故意地當著一票「四季」的服務人員面前問,看他怎麼回答。
「不喜歡。」他的回答簡潔有力到完全不給顏面的地步,看著穿著黑白制服的服務人員臉上那說不出的憤慨表情,丁茤萸的心情突然大好。
看來,不是只有她會被氣得蹦蹦跳啊!
這個紀可法,果然有氣死人不償命的好本事。
「好吃!」破例吃完整盤意大利面,不理會腦裡持續往上攀升的卡路里數車。好久沒這麼放縱口腹之慾了,丁茤萸心滿意足地拍拍平坦結實的小腹。
第2章(2)
離開「四季」後,兩人坐上她的車來到這家位於巷弄內的小餐館,店面很小,只放了七張小桌,每張桌子都坐滿客人。
顯然店老闆跟紀可法很熟,一看到他,臉上笑容燦爛,連忙又搬來一張臨時桌,安插在店裡的角落,空間雖然侷促,但自成一個隔間,不受外人干擾。
「不是只有大餐廳的東西才好吃。」他放下叉子,拿起餐巾紙擦嘴,面前的盤子已空無一物。
「你又要說教了嗎?」她忍不住好氣又好笑。
他恪守用餐不語的規矩,先前她才開口想跟他閒聊,就被他一句「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給制止,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一板一眼呢!
「我只會說實話。」他一向實話實說。
「你昨晚就說謊。」存心找他麻煩。
「我從不說謊。」俊臉緊繃,捍衛自己的清白。
「你說你家住在墓仔埔附近,可以走路回家,但那附近明明沒住家,你這不叫說謊是什麼?」她好整以暇地發難。
他聳聳肩。「我那天借你車時,原本就打算跑步到雜貨店再騎車回家,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跑步?你是說,因為車子借給我,所以你不得不跑步到雜貨店去把車牽回來?」所以說,他根本不是住在那附近,他會那麼說,只是不想讓她過意不去的善意謊言嘍?
瞬間,她對他的好感我了好幾分。
男人在她面前只會吹噓自己為她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思,從來沒有人像他這麼低調地隱藏功勞。
這個人哪,就是口拙。
「一個女人半夜走在那條路上,很危險。」他頓了一下又接口。「我不希望你成為我下一個解剖的對象。」
「……」聞言,她差點跌倒。明明做出可以邀功的好事,偏偏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可以氣死人。「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不會說話?」
「常常。」他點頭承認。他的個性太耿直,凡事秉公處理,就連上頭來關說也嚴正拒絕,他知道上頭對他說一不二的個性頗有微詞。
「呵呵……」知道自己不是他毒舌下唯一的受害者,讓她不住失笑。
光是從她這兩天受的氣,就可以想見他的同事朋友們長期承受的苦難,確定自己不是最慘的人,心情也跟著大好。
「你笑什麼?」她的笑聲低低啞啞的,像大提琴的琴音輕拂過耳際,久久不散。
「你能平安活到現在,絕對是祖先保佑。」否則他早被亂拳打死了。就連她這個愛好和平的人,每次跟他說話時都會產生這股衝動,更別說其它人了。
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他還不懂得看人臉色。要在這個社會生存即使不需要舌粲蓮花,但起碼要懂得看人臉色,才能明哲保身。
真懷疑這個男人怎麼能活到現在?
「祖先保佑?」他聳聳肩。「或許吧。」他是住在離祖先的墳墓滿近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雖然她的臉經常出現在各大媒體,甚至可以說無所不在,但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只呆頭鵝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又沒說,我怎麼會知道。」那天只有他報上姓名和手機號碼,她又沒告訴他她自己的名字。
果然。「我叫做丁茤萸。」她報上本名,莫名地不想跟名聲敗壞的丁萸扯上關係。
「丁多餘?好奇怪的名字。」他濃黑的眉頭微攏。怎麼會有父母將孩子取這個名字?
「我的茤萸兩個字是這麼寫的。」白嫩的手指緩緩在桌上劃寫,看起來非常誘人。
「你的名字看起來比聽起來好。」
呆頭鵝專注地看她寫的字,完全沒被白嫩手指給誘惑去。
「你是做什麼的?」左手撐著香腮,嬌媚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隔著桌子跟他對看,扶命放電,就不信超強電波電不昏他的笨腦袋。
她從不自詡是男人專家,這個社會的「專家」已經太多,但她的確對男人很瞭解,尤其精通媚惑男人的所有方法。
只可惜截至目前為止,她施用在他身上的招數全部失效。
沒關係,她這個人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絕不輕易認輸,而且會奮戰到底。
她沒忘記今晚的任務就是征服這只呆頭鵝。
「法醫。」
「法醫?!」媽呀!手肘突然滑動,美美的下巴差點撞到桌子。「你是說解剖……屍體的法醫?」
他的職業就不能平凡一點嗎?
「嗯。」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法醫不解剖屍體,要解剖什麼?」
「那你不就得經常碰屍體?不怕嗎?」屍體耶!光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怕就不會走這條路。」當初念完醫學院取得醫師資格後,他突然宣佈要當法醫,不顧家人的反對,報考X大法醫研究所,當個小法醫,而不是到父親旗下的「紀中醫院」任職,循著父兄的腳步,當上大醫院的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