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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謙半開玩笑抱怨過,說老爹留下最大的麻煩,便是一名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讓他們疲於奔命地驅趕採花蜂的追逐。

  「連武威哥也不嫁嗎?」春兒假設性地問。

  嚴盡歡倒是驚訝春兒這麼問,先是一怔,笑容凝住,搖搖螓首,唇角才再度揚高:「不嫁。我絕不嫁給一個不愛我的人。」她不會委屈自己去奢求他的愛,更不可能低聲下氣地卑微求全,她嚴盡歡不是那種小媳婦貨色。

  「不嫁你還和他……」做盡夫妻間的私密事。

  「既然不嫁,我就不必為誰守身嘛。」她雖說得開放,臉兒仍是熱熱地臊紅起來。

  「小當家,你真嘴硬。」若真如此無謂,她的入幕之賓為何自始至終只有那一位?

  「誰說的?我嘴唇可軟得呢,不信你去問夏侯。」呵呵。

  嚴盡歡見衣著打扮完整,長髮雖仍濕散,她並不以為意,蓮步緩挪,拉開雲水房門扉。

  「小當家!我、我說的又不是那種軟呀硬的!等等,你鞋襪還沒——」春兒在她後頭嚷嚷,看見嚴盡歡停下,爾後才瞧到門外站著夏侯武威,不知他在外頭多久,又聽見主僕的對話多少。

  嚴盡歡甜笑,朝他伸手,夏侯武威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打橫抱起她。

  「聞聞,我香不?你喜歡這種味道嗎?是春兒替我買來的花皂呢。」她環上他的頸,精緻臉蛋接近他的鼻,笑得宛若風中銀鈴。

  皂香隨著吐納竄進肺葉,和著一股清冽芬芳,那是她身上慣有的香。

  「回房擦乾頭髮。」夏侯武威不自覺屏息,不願意讓那股芳馥進入體內,彷彿只要多吸幾口,便會受她所影響、遭她左右。他瘖啞著嗓,下顎繃緊,將她抱往閨閣方向,她軟得像塊糖飴,掛在他身上,慵懶嫵媚,每一吸氣一吐氣,氣自息都吹拂於他頸邊,溫暖,又炙熱。

  他逼自己無動於衷,漠視她既暖又軟的觸感。

  方纔在雲水房外,他聽見她與春兒的對話,她坦白說出她對冰心的嫉妒,令他耿耿於懷。

  第5章(2)

  我因為嫉妒冰心,瞧她礙眼,於是隨便找了個老不修,逼她下嫁,我好獨佔夏侯武威,就是這樣。

  她一定不知道就因為她醜陋的妒恨,害冰心過著何種日子。

  我嫉妒得要死,恨不得狠狠打散這對鴛鴦,教他們勞燕分飛,這輩子再無緣分瓜葛。

  自私。

  他厭惡她這種自私心態,厭惡至極。

  他已經疲於與她爭吵,每回與她的吵架,泰半都是為了冰心,從未吵出改變,冰心一樣是老富豪第七房小妾、一樣是失寵黯然、一樣是葬送幸福。

  第一次的爭吵,是她獨斷宣佈要出售冰心,之後冷戰數月。

  第二次的爭吵,是五個月後,老富豪再娶一房小妾的消息傳回。

  第三次的爭吵,是兩年後,他在街上偶遇冰心,她神情憔悴,身旁伺候她的小婢氣焰高漲,對冰心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客氣,催促著冰心快些回府,省得害她被罵,滿臉不耐煩,在外人面前如此,在府裡更是不可能收斂,冰心苦笑著匆匆與他道別,眸裡蓄積了淚水卻不敢滑下,他忘不了她離去時的幽恐無助,一回府,便和嚴盡歡又吵了一次,他氣她,毀掉一個姑娘的幸福人生,他更氣自己,竟無法伸出援手,明知道冰心極可能面臨這樣的下場,只能眼睜睜看冰心坐上花轎,步向黑暗無光的未來……

  那回吵得很凶,為冰心說話的他,又挨了她的摑掌,她氣紅了臉頰,朝他吼著:「你既然這麼捨不得,你就殺去粱家,挾著她逃呀!把她從老不死魔掌中救出去,你也順便從我手裡解脫,多麼皆大歡喜!去呀!」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對,我還沒心沒肝哩!你想這麼說我對不對?我是個蛇蠍女人,我心狠手辣,我禽獸不如,是不?你很後悔當初沒有拋下一切帶她遠走高飛,是不?你心疼得要死,是不?」

  當時一股怒火,令他想也不想,便點頭,賭氣回她:「是。」

  她臉上血色退去,只剩鼻頭和眼眶紅通通,她哼了聲,自春兒攙扶回房,不屑與他多吠半句,並且任性地絕食好幾頓,最後還是公孫謙出面拜託他先向嚴盡歡低頭認錯,別讓老爹在天之靈認為他們欺負了他的寶貝女兒,他們都曾於老爹病榻前立下誓,絕對要善待嚴盡歡,不能教她冷著餓著哭著。

  他記起自己對老爹的承諾,悠然歎氣,答應嚥下不情願,向她道歉,哄她願意張開尊口,吃下一口飯菜。

  她就像個被寵壞的小暴君,事事皆要順她的心、如她的意,不容任何人違逆她,仗勢眾人死守著對老爹的承諾,必須縱容她、保護她,她便肆無忌憚地搾取他們的心軟。

  後來,他端了十數碟她喜愛的豐盛飯菜,去「求」她用膳,並做好了被驕恣撒潑的斥罵準備,或是再挨幾個洩憤巴掌了事。

  等在那裡的,只有淚眼汪汪的小姑娘一隻,蜷曲床間,縮藏於繡衾底下,枕面上,青絲散亂,雙眼哭得又紅又腫。

  見他到來,她踢掉繡衾,以雙膝在寬敞架子床上跪著奔來,無視他手裡托著飯菜,撲了過來,若非他反應迅速,托盤一舉,只怕那些辣雞丁、炸豆腐、鮮魚湯盅會全渡到她臉上去。

  她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不知是哭了多久才能將她原本甜絲絲的嬌嫩嗓音給哭得沙啞,說話時,每個字都像被粗磨過一般:「我沒有你想得這麼壞……不要那樣看我……不要不……」

  她依然是在耍著任性,只是這回,配上了眼淚鼻涕。

  他是怎麼想她的?

  她確實很壞,甚至壞得不近人情。

  年紀尚輕的她,卻做過多少教人措手不及的事情、下達多少無理的命令,又曾說出多惡毒傷人的話語,他有時會有種錯覺,是她變了,還是他們幾個男人仍當她是兒時的小歡歡,以為她依舊該天真、該無邪、該清純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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