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誘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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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可是……我想知道呀。」

  「這不是秘密,隨便問一個人都知道。」

  「可……可以嗎?」他允許她私底下打聽他的事情嗎?這樣會不會……太不尊重?

  看穿她的想法,傅克韞嗤笑。「死腦筋。」大小姐腦袋有夠直,她就算找一打偵探來調查他,她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就算知道,又能耐她何?

  如此真誠的千金小姐,這年頭不多了。

  後來,有一回他來上課時,遺落了課本忘記帶走,她不確定他哪一天有課,怕他沒課本可用,向管家問了他住所的地址,請司機載她過去。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時的衝擊,老舊的公寓、狹小的空間,堆滿雜物的樓梯,連空氣中都有淡淡的霉腐味……她無法想像這種地方該怎麼住人。

  他住在公寓的五樓,爬上來時她已經氣喘吁吁。這是整棟公寓的最頂樓,如果是夏天的話,陽光照射下應該會更悶熱……

  她按了許久的門鈴,沒有人響應,住在對面的鄰居大嬏正好要出門買菜,好心告知:「你找傅克韞的話,他忙著打工,白天都不會在啦!如果是找他媽,可能要在附近碰碰運氣,運氣好一點應該撿得到。」

  撿得到?「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平日三姑六婆慣了的鄰居大嬸,完全將買菜大任拋諸腦後,話匣子一開,便抓著她說起附近口耳相傳,關於這對母子的諸多八卦。

  杜宛儀本是覺得背地裡道人私密事的行為有欠妥當,如果傅克韞願意,應該由他來親口告知,但鄰居大嬸超熱情,主動抓著她,一說就是一長串,讓她想拒絕都不知從何拒絕起。

  她愈聽,心情愈沉重,走出公寓時,步伐幾乎重得邁不開。

  大嬸說,他母親以前是做「那個」的。

  「那個?」是哪個?

  大嬸瞪她一眼,覺得小女孩好單純。「就是『那個』!靠女人原始本錢討生活的那種!」

  她頓悟,大驚失色。「這種事……沒有根據不能亂說……」殺傷力多大啊!

  「這件事大家都嘛知道,早就不是秘密了。」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說。

  大嬸還說,聽說他母親很不乾淨,全身都是病。想想也是,以前接過那麼多客人……

  她現在不只全身是病,人也瘋瘋的,每天在附近亂晃,隨便抓著路人講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大嬸甚至說,傅克韞是父不詳的孩子。做那種職業的,一不小心很容易有小孩,不過父親是誰,恐怕連生他的母親都弄不清楚……

  大嬸還說了好多,她內心衝擊得完全無法動彈,直到那一刻,她才強烈意識到兩人生存的世界,差異有多巨大。

  那是她完全無法想像的人生,而傅克韞就是在這樣的世界裡成長,他吃過多少苦?承受過多少歧視、屈辱?為了生存而掙扎……而她居然還向他訴苦自己身為杜家大小姐的諸多無奈,那與他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聽在他耳中,是不是很諷刺?覺得她無知幸福得可恨?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沒叫她閉嘴,沒罵她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一直以來只是安靜聆聽,為寂寞的她買來小魚……

  他不是一個溫柔的男人,至少言行舉止都攀不上溫柔的標準,有時候說話還實際殘忍得刺人,但是、但是……她現在只覺得,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溫柔貼心,想到他陪伴生日時孤單寂寞的她、帶她嘗小吃、看穿她的失落而為她買來健康好養的小魚安慰她……如今回想起來,這些舉動讓她心酸疼痛得難以言喻。

  這樣的他,為什麼還能平心靜氣為她做那些事情?明明、明明他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那一個……

  恍恍惚惚走出舊公寓,她沒坐上車,司機在後頭緩慢地開車跟隨。她需要走一走,釐清混亂的思緒。

  經過外頭的便利商店騎樓,前頭一名婦人蹲下身,拿棒棒糖在哄小男孩,她以為那是男孩的母親,但是在裡頭購物的少婦急忙奔出,推開婦人,將孩子拉得遠遠,也不管失不失禮,便拿紙巾在婦人碰過的男孩手背上猛擦拭,一副對方身染瘟疫的模樣,生氣地訓斥兒子以後不准靠近那個瘋婆子……

  好傷人。

  少婦拉著孩子走了,中年婦人被推倒在地,沒急著坐起,目光仍追著男孩離去的方向沒有移開。

  她來到婦人身邊,對方一伸手,也不管抓住的人是誰,便逕自說了起來。「那個小男生……好像小韞小時候,如果我有當個好媽媽,好好照顧他的話,他應該也會這麼快樂吧……」

  杜宛儀立刻便明白對方的身份。

  她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腕上,輕輕掙動。

  婦人無所謂地笑,似乎也習慣了。「你也要去洗手消毒嗎?」

  她沒說話,掙開手腕後,由包包裡掏出面紙,拉起婦人染了塵土的雙手仔細擦拭乾淨。

  婦人仰頭望她。

  拭淨雙手,她笑了笑,朝婦人伸出手,沒有遲疑地握住,拉了她一把。「來,我陪你回家。」

  婦人又瞧了瞧她,遞出那根被少婦扔回來的棒棒糖。

  「謝謝。」她接過,拆了包裝放進嘴裡。

  這讓婦人露出一絲笑容。「小韞以前也很喜歡吃這個,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拿這個哄他。」買不起更昂貴的玩具餅乾,唯一能給兒子極致驕寵,也只是一根廉價的棒棒糖而已。

  「是嗎?」真難想像傅克韞含一根加倍佳棒棒糖的樣子。

  那天,她陪婦人回家,坐了好一會兒,聽對方談了很多傅克韞小時候的事情。

  「你去過我家?」下一回上課時,他突然問。

  「嗯。」她小心翼翼,偷覷他的表情。「不、不能去嗎?」

  不是能不能去的問題,而是她沒嚇得尖叫、落荒而逃,實在頗令他意外。

  「如何?八卦應該也聽了不少吧?」如果她曾經好奇過,那應該可以滿載而歸了。

  淡漠的口氣,聽不太出情緒,她無法分辨那是不是諷刺。「你——在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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