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夜將賣掉的飾品空位再補上其它款式的新品,鋪子裡踏進一男一女,說是要看金戒。
她自然熱烈招呼,以目測來看,這對男女應該是情人關係,兩人密密依偎,試戴金戒的姿態濃情蜜意,幾乎要教人羨慕起來。「這只好不好?」女人攤開戴了金戒的纖纖手指。
「好,妳戴都好看。」
「說實話,我覺得那一隻比較好看耶。」人家情侶在咬耳朵說情話,朱子夜硬是要插嘴。
「再拿那只給我瞧瞧。」男人指著櫃裡最左邊的指環。
「邦哥,那些我都不中意。」女人摘下金戒,看見朱子夜指間的金剛鑽戒,閃閃發亮。「妳的指環好漂亮,可以看看嗎?」
「這個?」朱子夜挑眉,摘下指環遞給她。「看看是沒問題,不過這種金剛鑽戒的訂單,我們已經排到明年年中。」她是有特權,才能第一時間拿到呢,這算是和珠寶匠師當情人的最大好處。
「這就是嚴家珠寶鋪最著名的金剛鑽呀……」女人雙眼晶亮,藏不住她對它的喜愛,試戴在指上,雖然有些小,只能卡在中段指節,它依然亮得像日芒。
「這可是我們家一等一的匠師雕琢出來的上好金剛鑽,其它匠師想仿都仿不來,它的切割、它的角度,只有咱家秦匠師才做得到!」朱子夜說得可驕恣了,好似金剛鑽是她琢磨出來的一樣。
「可惜要等到明年年中……」
「沒辦法嘛,每一顆金剛鑽都得仔細雕琢,很費功的,急不得嘛。」她時常看秦關都熬夜呢,害她在牧場寫信給他時,都得念上幾句,要他照顧自己身體。朱子夜想快些取回金剛鑽戒,指上缺了它,總覺得怪怪的,偏偏女客人愛不釋手,仍戴在指上比畫。朱子夜想想,反正指環沒長腳,又不會逃跑,便也稍稍任由女客人戴著。
「姑娘,這些金指環我都不太中意,請妳拿些鏈子給我們瞧瞧,好嗎?」
「哦,好呀。」朱子夜轉身要取金鏈子的托匣,便聽見身後男女奪門而出,她猛回頭,櫃上金戒被一掃而空。
搶劫!
朱子夜大驚,從櫃檯一躍而出,拔腿追了過去。
她的指環,秦關送她的金剛鑽指環!
那對男女有備而來,奪走櫃上金戒,利落跳上安排在鋪外的高大駿馬,逃得飛快。朱子夜哪可能眼睜睜看他們溜走?她一雙好腳力,跑遍牧場高山深谷,可不是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柔弱嬌嬌女!
「別想逃!」她撲跳過去,勉強攀住馬鞍邊緣,扯喉高喊,要全青龍街的百姓都幫忙斕人:「搶劫呀!這兩個人是搶匪!抓搶匪呀!」
「快把她的手扳開!」駕馬的男人急急要坐在身後的女人動手將朱子夜糾纏在馬鞍上的十指剝離。
「妳放手!」女人當真照辦,隨手抓起竹筒水壺便敲打朱子夜的指掌,叩叩有聲。朱子夜瞪著女人拳間有炫光閃耀,知道那是她的金剛鑽指環,激動生蠻力,騰出右手去逮女人的手腕,還真的給她蒙中!
「還我!那是關哥送我的!」
「放手!放手!」女人改以左手打她,竹筒甚至擊中朱子夜的額頭。
「把指環還給我!」手痛!額頭也好痛!但沒搶回指環,她不放手!她不放棄!
「邦哥!怎麼辦?! 」女人束手無策,右腕被朱子夜揪個死緊,她像塊甩不掉的糖飴,被竹筒打紅了額,卻怎麼也不死心。
「用這個劃她手背!我不信她撐得住!」男人情急之下,遞給她一柄匕首。
「這……」女人遲疑。他們原意是想搶些值錢的東西去典當,換取私奔路費,並不想真的傷人。她咽嚥唾沬,對朱子夜勸道:「我不想傷妳!妳快放手!」
有沒有搞錯?搶人者,毫無悔意,還要她別窮追猛打?
「把指環還我!」朱子夜吼她。
女人見她頑固,牙一咬,心一橫,匕首劃過朱子夜的手背。皮開肉綻的刺痛,險些讓她鬆手,朱子夜明白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便全心全意要去奪回女人掛在指上的指環。女人下刀力道並不重,恫喝意味大於實質傷害,然而匕首割破膚肉時的鮮血淋漓仍然是駭人的,她看著朱子夜整手爬滿血紅,嚇得弄掉了匕首,朱子夜乘機雙手捉過去,女人急忙要抽手,原先就不合手的金剛鑽指環應聲脫手,落入朱子夜掌心,同時朱子夜整個人在奔馳的馬側摔了下去。
「朱朱!」
「夏侯!別讓人逃了!」
前一句,是及時趕至的秦關,他只勉強來得及撲跳過去,伸長手臂,接住滾落的朱子夜,她墜地之際的撞擊,全靠他的雙臂承受下來。
後一句,是正巧準備上街閒晃的嚴盡歡,碰見自家珠寶鋪遭搶,顧不得摔馬的朱子夜,心心唸唸只有那一小袋的金指環,大聲嬌喝要夏侯武威追壞人。
秦關救下朱子夜,夏侯武威逮著一對男女。
「東西被搶就被搶了,妳竟然拿命去拚?!」秦關瞪著她鮮血直流的手背,方纔他在匠房聽見朱子夜大叫「搶劫」,急奔出來,已經看到朱子夜掛在馬鞍旁側,被馬兒拖著跑。他在後頭大喊要她別管那些被搶走的東西,它們不重要,丟了還能再做,她的安危必須擺在第一位,她卻沒聽見,仍愚蠢地與搶匪對峙,當女人高舉手中匕首,他的心幾乎要從胸口狂跳出來。即便是她已經安然待在他懷中的現在,因緊張而凌亂震盪的心,依舊未能平息。
「因為她搶走我的金剛鑽戒呀!」朱子夜一點也不怕他板臉凶她,她有充足的理由,攤開佈滿血稠的手,指環躺在她的掌心,光芒未減。「她說要借看,我才摘下來借她的,誰知道她轉頭就跑!」她說得氣呼呼的。
「指環丟了,我可以再做給妳。」
「那又不一樣!這只指環的戒身上有刻你和我的名字耶!」雖然小小的,刻在戒環內面,平時若不摘下根本無從窺探,但它貼在她指膚上,她就是可以清楚感覺到它的存在,這指環,烙有她專屬的姓名,誰也無權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