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他在胡思亂想。
他知道,卻無法不去想,或許他可以偷偷的查,自己去見姓仇的,不讓她知道。
她一生,到死,就只為那男人而活,寧為寡,不再嫁,又怎麼會恨?
她的話,悄悄,溜過。
他深深再吸一口氣,卻壓不住心痛。
刀荼靡,深愛著,鐵子正。
她說。
很深很深……
心,悄悄瑟縮,疼痛。
為那段未了的情,為那份未盡的愛,為那個哭瞎了眼,一生哀傷、一世寂寞的女人。
很深很深……
第16章(2)
那個男人,站在窗邊,看著遠方。
渺渺提著一整壺的咖啡走進來時,他就已經站在那裡了,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裡,一臉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瞧他那樣,應該不是公事上又出了問題,不然他不會傻站在那裡浪費時間,而是會坐在桌前,召喚他公司那些精英人才,解決問題。
今早起床後,他就變得怪怪的。
她猜,他開始相信,所謂的前世今生了,否則不會問她,那些問題。
渺渺將咖啡壺,放到他桌上,走到他身邊,輕觸他的手臂。
「你還好嗎?」
「嗯。」
他應了一聲,卻仍看著前方外頭。
城市,在兩人眼前,展開。
夏日藍天,已被烏雲淹沒。
豆大的雨滴,從灰重的雲層裡,急急直落,隨風走。
「颱風,快來了。」她說。
「嗯。」
這間辦公室,比附近的大樓高了一些,可以看得比較遠。
她陪他站著,看夏雨飛,看風滿樓。
「渺渺。」
「嗯?」
她轉頭瞧去,身旁的男人,依然瞧著前方,兩手仍插在褲口袋裡。
他沒有立刻說,有什麼事,但下顎微微緊繃。
她將視線拉回窗外,耐心等著,靜靜候。
雨水,很快的,浸濕了大地,將高樓、馬路,將整個城市,都濕透。
幾間辦公大樓,在灰濛濛的雨中,亮起了燈。
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若我不是鐵子正,你會愛我嗎?」
這個問題,缺乏他膨脹的自信,隱隱有不安蠢動。
疼惜,上心頭。
她轉身面對他,看著他的側臉,柔聲道:「你本來就不是鐵子正,你是孔奇雲。」
男人心一緊,微痛,大手在口袋中緊握,卻聽她的話,輕飄飄的,繼續上湧。
「鐵子正是大笨蛋,只會一忍再忍,強裝斯文。孔奇雲是膽小鬼,愛華渺渺卻不敢承認。而華渺渺…」
她歪著頭,瞧著他,柔聲道:「華渺渺滿腦子,只想當某人的嗜好……」
心跳,驀然一停。
他回首,只見她,眼朦朧,唇微揚,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輕聲說:「就不知道,那個人,願不願意收,想不想要?」
原來,她有聽到。
都有聽到。
喉緊,心暖,眼澀澀。
他將手抽出口袋,珍惜的,將她輕擁。
這樣也好,這樣就好。
有她這麼一句話,他甘願了。
不捨,也甘願。
輕輕的,他吻著她的發,她的額,收緊長臂,最後一次擁抱她,然後貼在她額際,強迫自己開口。
「我查到地主是誰了。」
她愣住了,抬首看他。
「你查到了?」
他轉頭避開她的視線,伸手指著桌上的電腦螢幕,開口:「他的身家姓名和電話,所有檯面上的資料,都在上頭。」
不出所料,她轉身,離開了他,匆匆上前查看。
他收回手,重新插到口袋裡,看著她熟練的操作電腦,瀏覽一頁又一頁,關於那個男人,過去的豐功偉業。
那男人,是個商界傳奇。
連他,都不得不承認,那人的商業天分。鐵子正,也是少見大商。這兩個男人,有太多共通點……
渺渺不敢相信,但他真的查到了。
不只地主的姓名、年齡,還有戶籍地址,手機號碼、電子信箱,甚至現在住在哪兒的地址都有。
「這個地址,是正確的嗎?」
「應該是。」
「但這地址在山上。」她咕噥,「很深山。」
「我問過了,颱風不會往北走,只會從南部掃過,那裡的路,還是通的,你要是現在就想去,我可以載你過去。」
「不用了,你還要上班。」她擺擺手。
「我可以載你過去。」
他堅持的聲音太過平靜,完全沒有火氣,太過沒有火氣了,反而讓她察覺到,其下的波濤洶湧。
渺渺鬆開滑鼠,轉身回首。
那個男人背對著外面的風雨,看著她,雙手又回到了褲口袋中。
忽然間,領悟了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她臉微白,輕問。
「只是個提議。」他看著她,道:「一個人的記憶,不可信。兩個人,比較不會出問題。」
她不信,他的堅持,單單只是為了這個原因。
渺渺緩步,走到他面前,仰望著他,直指問題中心。
「你覺得,他是鐵子正?」
他抿唇,臉更陰沉,但聲仍平靜,淡淡開口:「那個男人,曾經權傾一時,身家億萬,為了不明原因,才急流勇退。」
「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不可能是那個不明原因。」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苦澀垂眼,道:「也許他到今年,才找到那盒香,才能找人賣給你。」
「若他真是鐵子正呢?」她惱怒的問:「你想把我讓給他?」
「不,我不想。」他一僵,全身緊繃,抬眼看她,道:「如果我想,我就不會載你去。」
「那……是為什麼?」她不懂,萬分困惑。
「你說過,你想要有選擇權。」他聲沉,而緊,提醒她:「隨便,也是一種選擇。」
她是說過,她沒想到,他真的放在心中。
有那麼一秒,竟莫名惱火,惱他心機太重,火他想要放手。
明明很霸道的,為什麼事到臨頭,竟記得這麼多,顧忌那麼多?
萬千思緒,混在腦海,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紛紛閃過,雜亂而無章,似散亂的照片,如被貓玩過的毛線球。
然後,她理出了頭。
若我是鐵子正,只願你一生平安、一世平順……
她一震,驀然瞭解,他為什麼明明覺得那人可能是鐵子正,明明曉得,她信前世今生,卻依然,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