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吉時快到了,你也該回房換新衣了。」展劍峰催促道。
閻河很不想換,可這沒辦法由得了他,都這個節骨眼了。最後,他在展劍峰的推拉下進房換上一身大紅衣袍,接著再被推著走回議事廳。
由於兩人都沒有高堂父母,因此由風老高坐大位,等著讓這一對新人跪拜。
就在議事廳前,閻河聽見馬匹的嘶鳴聲,他腳下躊躇,看著遠方的身影,極目遠眺。
展劍峰笑道:「杜大夫趕回來喝喜酒了。」
閻河點頭,那確實是杜濤的馬,如同杜濤一般,是一匹溫馴好馬。
「奇怪了,杜大夫抱的是誰?他是不是又在森林裡撿了什麼野狗野豬的回來養?」閻晨揶揄。
只見得杜濤身前隆起一大塊,大氅將人兒包得密實,直到杜濤那驚天動地的一喊。
「小林!」
聽見杜濤的叫聲,閻河雙眼一亮,立刻施展輕功,不顧一身的大紅,飛奔向前。
閻河又驚又喜!她沒死!她還活著!只是嫉妒在眼中發狂,她竟以如此柔媚的姿勢攀附在杜濤身上。
閻晨和展劍峰也飛快向前,心裡都在暗忖:大事不妙!
杜濤旋身,抱著楚天雲飛身下馬,看著迎面趕來的閻河。「快!她快來不及了!」
閻河看著楚天雲死白的臉上英眉緊蹙、薄唇緊抿,還有眼角的淚珠,他一把從杜濤懷裡搶抱過她,細細端看她的容顏。
「什麼來不及?她究竟怎麼了?」
「小林說……要趕來見大爺最後一面。」
看到杜濤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語氣卻還是那樣溫吞,閻河目光如炬,心急如焚。「什麼最後一面?杜濤,她到底怎麼了?」
一向好動好強的她,現在卻是一動也沒動;小臉枕在他胸口,卻任憑他如何喊叫都沒反應,他甚至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大爺,先送她進屋。」杜濤提醒著。
「楚天雲!楚天雲!」閻河喊著,腳下沒停,直往自己的房舍奔去,也就是今天大喜之日的新房。
杜濤也快步跟著閻河而去。
「大哥,吉時已到!」閻晨在閻河背後叫。
展劍峰拉了拉閻晨的衣袖。「二哥,靜觀其變。」
閻晨只能忍住,快步跟上前。
閻河將楚天雲抱回自己屋內,讓她平躺在床上,替她密密蓋好棉被。
大紅床被,方婉菁親手繡的鴛鴦枕,窗欞上、銅鏡上、門柱上全貼著大紅雙喜字。
杜濤替她把脈,感覺已微弱到幾乎探不到脈動。「大爺,小林恐怕活不過一個時辰了。」
閻河怔愣住!老天爺是在跟他開玩笑吧?他才看見她歸來,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不可能!你在跟我開玩笑,你是大夫,你一定有辦法的!」閻河急了,滿心的慌亂和無措。
「我只能續她的命,無法救她的命。」杜濤拿出隨身布袋,裡頭擺滿各式長短銀針。「小林是被農家所救,她受了嚴重內傷,加上又染上風寒,由於沒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病情拖延,現下我真的無能為力。」杜濤邊對她扎針邊對合河解釋。
閻河眼中充滿悔恨。明明她就近在尺尺,這些日子來,他為什麼沒有去找她?如果早一步找到她,那她一定還有活命的機會!他握緊雙拳,極力抑制脾氣。
聽到楚天雲只剩一個時辰好活,站在房門旁的閻晨鬆了口氣,還是希望楚天雲早早斷氣,免得耽誤到吉時。
「大哥,既然楚天雲沒救了,那你就不要再費心,離午時只剩下半個時辰……」
「閻晨!」閻河狠瞪自己的弟弟。「她好歹救過你一命,也救了我一命,救了全麗谷的人,你何時變得這麼冷血?」
閻晨應著:「我對楚家人一向就是這麼冷血。」
「她不算楚家人!」閻河吼。
「那她算什麼?」閻晨也吼回去。
「算是我的人,我閻河的女人!」閻河直接把話挑明。
「大哥……」閻晨還想抗辯,展劍峰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我們先出去。」
現在硬要大哥去拜堂,恐怕會弄巧成拙,到時無法順利拜堂成親,該如何對婉菁交代?閻晨也只能和展劍峰先行離開。
被杜濤紮了數針的楚天雲,在片刻後,眼睫眨動,幽幽轉醒。
「楚天雲,楚天雲!」閻河坐到床邊,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聽見了那焦慮的喊聲。這男人很愛吼人,講起話來老是凶巴巴的,不過,她不怕他。
只是,眼前的男人身穿大紅衣袍,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嘴角卻揚起一抹淡笑。「閻河。」軟而無力的嗓音聽起來格外令人心疼。
「楚天雲。」閻河的聲音輕柔,就怕嚇到她。
「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先扶我起來。」
閻河立刻將她抱起,以胸口讓她當靠背,軟若無骨的嬌軀像是風一吹就會倒。那個曾經英勇的喊著刀下留人、飛腳踹踢他手下,甚至把閻晨過肩摔,還不顧一切下水救人的女人到哪裡去了?
這種痛他曾受過,那是抱著父母尚有餘溫的屍體時,撕心裂肺的痛。
她看著閻河那有稜角分明的側臉,再看看四周醒目的紅。「閻河,你今天好帥。」
「啊?」閻河不懂。
「我是說,你今天穿上新郎倌的大紅衣服特別的英俊,特別的好看。」她喘著氣,一字一句軟弱無力的說著。
「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閻河不解,有了怒意,為什麼她直到生死時刻還說著不相干的風涼話?
「你不該把我抱進你的新房的,這樣多晦氣,萬一我死在這裡,可就不好了,你要不要先抱我到別的地方?」
「楚天雲,你在說什麼鬼話!你不會死的!」
她不在乎他的兇惡,只挑自己想說的話。「快午時了吧,我答應杜濤不能耽擱你迎娶的吉時。」
閻河怒瞪杜濤一眼,很想趕杜濤離開,卻無法這麼做。「你別管這些,你就安心在我房裡休養。」
杜濤負手站在一邊,故意忽略閻河殺人般的眼神,緩緩轉身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下,是閻晨和展劍峰焦慮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