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張口欲言,房門正巧傳來兩聲輕敲。
「二少爺,我是帳房,可以進去嗎?」一個輕軟的女子嗓音在門外問道。
「說人人到。」二少爺笑說。
關軒海也聽見趙徽英的聲音了,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進來吧!」兄長的反應都落在他的眼裡。
而此時站在房門外的趙徽英手上捧著帳本,想到蘭姨說過這位關家二少爺自小體弱多病,大多時間都待在房裡,所以她也只好來這兒找他了。
待她推開房門進去,見關軒海也在屋裡,嫣紅的唇角微微抿起,朝兩位主子福身行禮。「見過大少爺、二少爺。」
這女人見到他就非得擺張冷臉嗎?關軒海氣悶地心忖。
二少爺看著兄長和趙徽英之間的微妙變化,不動聲色地問:「帳房姑娘找我有事?」
「是有點事想要請教二少爺。」趙徽英態度有禮地說。
不待二弟回答,關軒海已經先開口了。「二少爺每個月的開銷都用在補品養身上頭,他的帳目會有什麼問題?」
趙徽英瞟他一眼。「我並沒有說有問題。」
「不然還會有什麼?」他低哼地反問。
「我是擔心若是要用到人參等昂貴藥材,是否應該額外提撥一筆銀子出來,到時不需要經過帳房,二少爺使起錢來也較為方便。」趙徽英這番話堵得他啞口無言。「雖然我還沒有成為正式的帳房,但是該問清楚的事還是要問,畢竟二少爺的健康比銀子來得重要,只要銀子花在對的地方,我自然不會過問。」
這番話卻讓關軒海聽得相當刺耳。「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銀子都花在不該花的地方?」
「這是大少爺自個兒說的。」她不置可否地回道。
「你剛剛那番話就是這個意思……」關軒海氣得臉紅脖子粗。「是不是等你正式成為關家的帳房,往後我要拿銀子,你都會問清楚是花在什麼地方?」
趙徽英無視他的怒容,堅定地回道:「這是自然,也是身為帳房的責任。」
「你……」關軒海掄緊了拳頭,他從沒遇過這麼讓人生氣的女人,不過顯然是針對自己而來,因為剛剛聽她跟二弟說話可是相當尊重禮貌。
而夾在兩人之間的二少爺則是一面喝著蓮子百合煲,一面看著好戲,果然就如奴僕所說的,火花四射,精彩得很。
「二少爺認為如何呢?是否每個月都需要先撥一筆款子備用?」趙徽英不想跟關軒海吵,於是偏頭問著俊美但蒼白的年輕男子。
二少爺擱下手中的白瓷瓢羹兒。「我認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要什麼珍貴藥材府裡都有,帳房姑娘可要記得,關家不只自己種茶葉,也有幾間織造坊和布莊,更別說藥材買賣了,所以不需要再另外提撥一筆銀子出來,也要謝謝帳房姑娘考慮這麼周到。」
「謝謝二少爺的誇獎,這是我應該做的。」趙徽英福了下身,作勢離去。「那我先出去了。」
關軒海見她就這麼走了,也跟著從凳子上站起來。「二弟別老是聽府裡的奴僕說三道四的,要是真的無聊,可以讓九妹和十妹來陪你說話,我有空再來看你。」說完就火速的離開了。
當他順手帶上房門,瞧見距離只有幾步遠的趙徽英,不由分說地追上去。
「趙……」關軒海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稱呼她。「趙……趙……」
趙徽英緩緩地轉過身子。「大少爺叫我帳房或趙姑娘都可以。」
「這不是重點。」他粗聲地說。
「那麼大少爺叫住我的重點是什麼?」趙徽英心想這個男人該不會剛剛還爭辯不夠,想再繼續跟她吵下去。
「我是要謝謝你。」關軒海覷著她細緻秀雅的五官,要是能笑一下該有多美,偏偏每次見了他就板著冷臉,讓他很不舒服。
聞言,趙徽英怔了怔。「大少爺要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二少爺設想的事,打從他出生到現在,經歷過兩次生死交關的時刻,好不容易才長到這麼大,要是可以的話,真希望把我的健康分一半給他,讓他能夠出門看看外頭的世界,不用老是待在房裡,也不用總是藥不離身。」他臉上的剛硬線條柔和許多,也露出身為兄長該有的慈愛表情。「所以凡是關心他的人,我都會心存感謝。」
趙徽英深深地凝睇著他,此刻的關軒海是個關愛弟弟的好大哥,那是一種打從內心深處所表現出來的感情,是真摯的、也是無私的,更沒有虛假,讓她見到他的另一面,不管這個男人有多少缺點,這個時候的他卻是值得趙徽英敬重的……或許該說值得她欣賞的。
「你……怎麼不說話?」關軒海被她盯得有些火氣。「難道你懷疑我的話,認為我不是真心跟你道謝?」
「我當然相信大少爺是真心的。」趙徽英輕聲地道。
聽她這麼一說,害得關軒海想發火的衝動馬上熄滅了,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咳,你相信就好。」
「只不過我還是很意外。」她又說。
關軒海納悶地問:「意外什麼?」
「很意外大少爺也有優點。」趙徽英這話才出口,馬上把關軒海給氣壞了。
「你……」這女人說話就是這麼不中聽。「我在你眼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非要問個清楚明白。
「大少爺真的想知道?」趙徽英斜睨他一眼。
「說!」不管再怎麼難聽的話,關軒海都要知道。
「那我說了……」趙徽英拉長尾音,故意讓他緊張一下。「第一、貪杯,第二、好色……」才說到前兩項,關軒海的臉色已經黑了。
「慢著!」他有些承受不住地喝道。
「大少爺不敢聽?」她眼底閃過一道促狹之色。
「我承認為了談生意會多喝個幾杯,也經常因為跟人應酬必須常上……去那種地方,可是還不到貪杯好色的地步,這一點我要嚴正抗議……」說到這兒,關軒海發現自己嗓門太大了,可不想讓府裡的奴僕聽到這些話,連忙降低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