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雲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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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21 頁

 

  兄長解了裌衣,將自己按在他懷裡,還好還好,他外頭冰冷,衣裡還是熱的。燭雁急忙推他,本就穿得少,再納了自己一身寒氣,那怎麼得了!

  掙也掙不動,大哥固執得讓她氣餒,只能靜靜靠著,過了好一陣,才忍不住道,「好了,我暖和了。」

  白岫終於放開她,她趕快把兄長衣襟掩上,催道:「我找柴生火,大哥你去坐一下。」

  「我來。」白岫撿起火刀火石給她,自己到周圍去折樹枝。

  兩人忙一陣,生起一堆火,燭雁將兄長塞到窩棚裡坐,才得空打量他。

  有些憔悴了,但精神還好。他的功夫底子佳,雖穿得少,看來也沒怎樣冷。捏捏他單薄的裌衣,不禁氣恨,怎就沒乾脆凍僵了他,那麼能走,害自己辛辛苦苦尋得快挖地三尺。

  「多久沒吃東西了?」從食袋裡翻出乾糧,自己也才覺餓,氣咻咻啃了一口才給白岫。

  他默默遞過來讓她繼續咬,燭雁在他手背咬了一口,哼了聲取出另一塊自己吃。

  「我上山看到第一個窩棚,怎麼沒在那裡住?」

  「忘了。」

  「忘了?」燭雁瞪他,「夜裡住什麼地方?」

  白岫低聲道:「隨便找個地方坐,到這裡時,有點餓,又沒有火燒東西吃,只好先睡一天。」

  睡一天忍餓……燭雁想要用力掐醒大哥,然而掐到自己手心麻木,卻只覺心口發虛地疼。

  「沒有東西吃,怎麼不下山!」

  白岫不出聲,慢慢嚼著乾糧。燭雁摟一摟他削挺的肩,歎口氣軟聲道:「你進山幹什麼,找爹嗎?」

  他黯然許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不要找了,漢庭哥說帶你一起出門,讓我告訴你,那天是他不好,叫你別放在心上。」

  白岫頓住,緩緩看過來,燭雁揉揉他的下巴,有點小胡碴冒頭。她好玩地笑,才乍想起自己的眉,剛才在他臉上懷裡蹭了又蹭,趕快摸一摸,抱怨著:「是不是都擦掉了?」

  「沒有,還在呢。」他微微露出笑意,指尖劃過妹子眉稍。

  「明天下山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加新嘎在生病,不然泰占哥就一起來找你了。」

  「我想去找爹。」

  「找爹幹嘛?他要是知道你和我一起到省城,會拖著你不准你去。」或者,不放心地一同巴巴跟去。

  「我去跟爹說……」他停下,忽然轉了話問,「爹很疼我,為什麼不把你嫁給我?」

  燭雁一口乾糧噎在喉嚨,古怪盯了他半晌,含糊道:「大哥,你又瞎想什麼,快吃……唔,硬的話,就在火上烤一下。」

  「為什麼?」他執意問,不聽她敷衍。

  燭雁被問得沒法,只得掰道:「大哥又聰明生得又俊,爹怎麼捨得給我糟蹋。」呸呸,只怕阿爹還真是這樣想。她傻里傻氣的大哥呵,最近對婚姻嫁娶還真是熱衷,而且目標直指自己。他懂得什麼呢,只是不想和她分開吧。

  「燭雁很好。」他認真而虔誠地道,「很好很好。」

  「嗯,很好很好。」燭雁忍不住學他,笑他。

  白岫眼裡柔和,緩緩靠過來,額頭貼著她。燭雁正笑著,要抬頭和他說一句什麼,他的唇已經壓下來,覆在她唇角。

  燭雁心念一恍,手比念頭更快地伸出,摀住他的親吻,鄭重堅定地告誡他:「大哥,不應該!」

  不應該——

  手掌上方,白岫的目光深深,悲傷地看著她。

  燭雁心裡驀痛,那個有著清澈眼神單純笑容的兄長哪裡去了?眼前的人,瞳裡這樣憂傷,面孔這樣陌生,他想要怎麼樣?親一親抱一抱之後呢?難不成天長地久一生一世!

  他是親人,卻並不曾認為有一天會與她變成了……其他關係。

  白岫輕柔拉開她的手,幽幽問道:「燭雁為什麼不喜歡我?」

  她強笑:「誰說不喜歡……」

  「不是平時的喜歡,是可以做夫妻的那種。」

  大哥連這個都知道?她都不太明白唉。

  她有些結舌:「那個、我從來沒想過……」

  從來沒想過,大哥忽然有一天開了心竅,想要——和她做夫妻……

  亂七八糟亂七八糟——

  食不知味地吃完乾糧,慌亂地催著:「趕快睡一下,不然天都亮了!」於是和白岫擠在窩棚裡,將就著並肩而臥。

  山林的夜,漆黑而寂靜,深幽清冷的空曠。只有窩棚前的火堆,溫暖地燃燒著,偶爾發出輕微的焦裂聲。

  狹擠的空間裡,呼吸都清晰可聞,兄長怕她冷,始終都圍著她護著她。

  這樣近的距離,為什麼感覺還是遙遠,怎樣才能更靠近?不必擔心一覺醒來,才發現對面的人早已消失不見,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單得茫然無措。

  「大哥,不要找爹了,明天,我們一起下山,好不好?」

  「……嗯。」

  燭雁,我想我是死了,我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你說不應該,你說沒有想過,我就已經死了。

  「大哥……」

  「嗯?」

  「唉,沒事,睡吧。」

  深得像夢一樣的夜,安靜得什麼都湮沒了。

  第7章(1)

  時漢庭與燭雁去省城,到底帶上了白岫,盧射陽也自告奮勇地一同陪行,並很驕傲地說明有朋友住在城內,可以讓燭雁白岫住朋友那裡,不必讓時漢庭親戚為難。

  馬車顛簸了六七天才到省城,其他三人還好,時漢庭書生體弱,很不爭氣地病倒了。親戚是一家三口,年邁的夫妻老來得子,膝下只一個十幾歲的愛兒,燭雁去了也不方便住,於是和白岫一同住進了盧射陽朋友家裡。

  時漢庭病了十來天,白日裡燭雁去照顧他,漿洗他換下的衣袍,也幫時家親戚做一些雜七雜八的家務活,傍晚才回住處。白岫已被盧射陽拉著在省城通逛一遍,借住的劉姓朋友慷慨大方,熱情邀請兩人到城郊踏青。

  初夏的太陽暖洋洋的,柳樹翠綠,枝條千絲萬縷,在微風中悠悠垂曳。燭雁在井邊洗衣服,左一盆右一盆,左邊是白岫的,右邊是時漢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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