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打起精神,決意回去後,想辦法再行募集兵馬,在南臨尋找智士,唯有破解西玄陰兵,才能守住南臨。
他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終於到達雲山山頂。山頂是重兵駐守,將領一路領他到山洞前。
「臣遵旨意,除非皇室,絕不會有人踏進山洞一步。」將領垂首道。
「連你也沒進去過?那山洞裡為何有微光?誰進去點的?」
將領連忙道:
「神佛飛昇地一般人福緣不夠是不能進去的,何況先皇曾頒下非皇室而入山洞者斬立決的聖旨,屬下是萬萬不敢違背的。山洞裡有光是因為裡頭有可以一燒十年的燭火,每隔十年就會派啞人進去換燭,出來後因看見了聖物,碰觸過山洞,所以會挖去他的雙眼,砍掉他的雙手,後來先皇心慈,教工人蒙住眼睛進入點火即可。」
父皇老早就心慈了嗎,他想著,嘴裡應上一句:「父皇將南臨最重要的地方交給你,想是十分信賴將軍,以後還要請將軍守護此處了。我進去看看吧。」語畢,他負手而入。
洞裡昏暗,但仗著十年長燭尚能看得清出洞壁上有著壁畫。洞頂口極高,仰看上去,最高處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沿著洞壁而走,一些壁畫十分眼生,不似先前皇姐給他看的,他往後退了幾步,將這面山洞壁畫盡收眼底。
年代太久,已有些模糊不清,遠遠不如絹布那般清楚。蕭元夏隱約看出這是一幅戰爭圖……他咦了一聲,又湊上前細看,一支輕騎隊伍旗子上寫著「陰」。
陰?西玄陰兵?他直覺想到它。西玄陰兵至今只知是一支攻無不克的軍隊,卻不知是怎樣的隊伍、人數多少、用何種陰法。
他又退後幾步看著。另一方是一般軍隊,不至千軍萬馬,天景全黑,地面略略不同,相戰的兩軍中間一名著戰袍的女子,面上有疤……他心漏了一拍又鬆了一口氣,這不是烈風,是另有其人。
神人不只一個,而且人人面上都有疤?他疑著。
這戰袍女子騎馬在兩軍中間,鮮血直流,所流過之地皆生明亮。她是來對付西玄陰兵的,還是西玄陰兵的將軍?
這壁畫太模糊也太粗枝,他一時看不出,但這女子不是重點,他連忙找著其它壁畫,看看有沒有留下破解之道。
他沿著洞壁再走兩步,壁畫上只剩陰旗與白骨,其它什麼也沒有,連那女子都不見了。
他尋思片刻。可以想見,這只陰兵早在四國前就出現,只是不知為何落在西玄,西玄有陰兵,大魏有金刀,那南臨是……神人烈風麼?
如今神人已教他害死了,就算金刀跟陰兵都在,又如何能毀去四國呢?
有時,他心裡真恨皇姐,如果皇姐不將這驚天秘密告訴他,他便不必負著皇室責任,就這麼與烈風遠去領地,那該有多好……
他心裡紛亂一團,下意識直沿著洞壁而走,掃過開始熟悉的壁畫。
許多面目不清的男男女女、四國未分裂前的完整地形,甚至一個女童跪在廟裡,金刀自天而降的畫面都有,接著該是烈風面上帶疤的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金刀……
他心裡生起失去已久的溫柔,只想再見一次她的容貌。這一次,他要將她牢牢實實記在心裡,不再遺忘。
驀然,他止步了。
他瞪著那壁畫上抱著金刀的女人。
這是誰啊?
這是……誰啊!
他心裡咯登一聲,連忙奔回原先進來的那處。他仔仔細細看著在西玄陰兵面前疤面女子,與懷裡抱著金刀坐在一角的女人是同一個,沒錯!
如果只有角落裡側面看著畫外的女子,多少還可以牽強地說是烈風,但,眼前這在西玄陰兵前騎馬的女子,面容正對著他,清清楚楚!
不是烈風l不是烈風!
從頭到尾這山洞裡的任何一幅壁畫都與胥人徐烈風無關!
那,為什麼絲絹上是烈風的相貌?
他面色慘白,呼吸急促,怎麼想也想不透,既然壁畫沒有一絲一毫與烈風相關,為何絲絹上會有她?
是洞壁為真,還是絲絹為真?
洞壁壁畫豈是人力能改,那就是有人在絲絹上動手腳,讓他以為烈風是將會毀去南臨的轉世神人!
他渾身驀然冰冷,一連退後數步,直至抵在壁上才停步。他雙手顫著,顫到最後他站不穩,不得不滑坐在地。
他身旁的壁畫,正是那個坐在角落裡抱著金刀漠然看著畫外人世間紛擾的女子。
他顫抖地摸上臂上的齒痕,他從不讓王妃碰著,即使,是行房時也不允她碰,那是父皇駕崩的那一日烈風死命在他臂上咬下的。她的求救,她的恨,甚至她的迷惑都在這傷口上。
從頭到尾……烈風只是烈風……胥人只是胥人……都與神人無關……他想起,那日她一頭銀白長髮,一雙向來生氣十足的眼眸失去神采地看著他。那時,他心裡想他對不起她,他迫不得已,他欠她很多,他願意來世再還,來世別教他再食皇室之祿……
從頭到尾……她被人陷害,她本可在皇室與徐家的庇護下快活一世……是他親手把她推進地獄的!
他想起,至今她早不知埋在何處,至死恨著他!恨著他!
他悚然心驚。
從頭到尾,她是無辜的,是他被人騙了!
騙他害死心愛的女子!
他瘋狂大叫一聲,狠狠捶向壁畫——
「蕭金鳳!」
一輛馬車停在徐家的籬笆門前。
徐烈風探頭出去看,叫道:「五哥回來了!正好,我飯煮好了!」她滿面笑著,剛把最後一盤菜端到桌上,出來幫忙搬東西。
這兩天五哥不在,她就一步步在竹籬外練著,最高記錄居然可以走到二十五圈而不停止。再幾天,再給她幾天……
她打開竹籬門一看,馬車後頭出現下半身了,她不由得足下一頓。光看下半身就知道絕不是五哥,因為是個姑娘嘛!
五哥他哪帶回來的?
緊跟著,她訝了一聲。這姑娘下了馬車後,右袖居然是空蕩蕩的……有點眼熟,剎那間,她渾身硬直,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