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五哥在這裡的婢女?」徐烈風跟著她,暗暗打量這窈窕身段的婢女,跟五哥差不多年齡,但妝是不是濃了點?
金兒笑道:「當然不是。我是春蓮姑娘的婢女。」
「春蓮姑娘?」
「就是與五少行成人禮的姑娘啊。」金兒掩著嘴,實在不太好意思對著一個未滿十六的好人家姑娘說這些事,但她想,徐六是徐家之後,看她模樣也是不拘小節,不似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她自來熟地再補充:「春蓮姑娘是咱們春水居的紅牌,雖然是劣民身份,但比一般南臨閨秀還有才情。五少喜歡聽她彈琴唱曲,這一聽就是半個月。半個月後五少跟春蓮姑娘提起成人禮的事,春蓮姑娘自是一口允了。」
徐烈風聞言,心裡對這叫春蓮的有了討厭的感覺。
第2章(2)
金兒來到一間房前打開門,朝她笑道:
「六小姐,這裡是五少的房,請。」
「嗯……」徐烈風步進去,回頭看她。「你們在這宅子待了多久?」
房裡的陰影略略在她面上勻勒出一抹艷色,金兒一時看呆了。南臨人有這種艷色嗎?
「我在問你話呢。」徐烈風皺起眉。
「……有半個月了。」金兒勉強回神,答著:「五少貼心,怕春蓮姑娘不能接受他的相貌,請她在這宅住上半個月,稍稍習慣他這個人……哎,別說咱們春水居是做啥的,其實咱們跟南臨那些只看外貌的貴族千金不一樣,五少姓徐,是寫過兵策的南臨長慕,性子又比其他人好上許多,他找上春蓮姑娘,是春蓮姑娘的福氣呢。」
徐烈風悶著氣,隨口問著:
「她在這裡的半個月也是彈琴唱曲給我五哥聽麼?」
「是啊,頭幾天五少還請春蓮姑娘唸書,代筆寫信呢。」
徐烈風攥緊拳頭。
「五少不大喜歡有外人進他房裡,金兒就不進去了。六小姐,你真美麗,可是,不太像南臨人,徐家本來的面貌都如此嗎?」
「你話這麼多,滾出去!」徐烈風當著金兒錯愕的面上,用力合上門。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能當五哥的眼手很了不起嗎?這麼炫耀!她氣得來回踱著,巴不得趕走那個叫春蓮的!
她明知五哥在外,必有其他人取代她當他的眼跟手,但親耳聽見了,她心底總是不舒服!
有了可以取代她的人……五哥也不怎麼需要她了吧?她手心有些發汗,惱極五哥幹嘛找個會唸書寫字的花姐兒!
五哥貼心?才不呢!他要貼心,怎會不回信給她?他才不是為了那叫春蓮的著想,他是為自己著想,讓自己去習慣春蓮這個女子,讓自己勉強熟悉一下成人禮的對象,確認對方沒有絲毫的排斥,他根本不喜在看不清的情況下,對陌生的人過分親密——更不喜不是心甘情願的親密!
他為人傲得很,他看不上的人通常以禮待之,他厭惡南臨一些已成規範的風俗,卻又不得不為之,例如成人禮……她都瞭解的,只是,她心裡很不舒服。
很不舒服的……五哥隨便找找,都能找到取代她的人。那她還有什麼用處?
她焦躁地走來走去,又去翻他的書。
一想到這些書都有人念過了,她又放了回去,轉頭看見書櫃一角放著竹簡。她好奇地拿過來,訝了一聲。
這是什麼啊?五哥在畫圖,這麼粗糙,旁人看不懂的!這是鎧甲?跟南臨現時的鎧甲不太一樣。南臨的鎧甲以胸背為主,甚至,目前各國的鎧甲都差不多,怎麼五哥繪的不太一樣?是五哥眼力差繪錯了嗎?她照著他繪的圖比比她的袖子跟至膝的裙擺,實是匪夷所思,最後她想了想,又小心地收妥。
她到處翻著書櫃,沒有瞧見有人代他繪這些圖。她撇撇嘴,要真有人看得懂他的繪功,那真是五哥肚裡的蟲——神了。
天色已暗,滿室皆如墨染。
她心神不定,索性推門而出。寒風令她打個哆嗦,她雙手合十對著夜空低喃:「但願有奇跡,讓五哥目力如阿奴一般清楚。」他的才能能讓他前程似錦,能為南臨百姓造福,但礙於眼力,總有諸多障礙在前,有沒有好相貌無所謂,如果南臨劣民神奇的傳說是真實,但願會發生在五哥身上。
所謂南臨劣民,是屬於南臨裡較劣等的身份。在南臨史書上寫著,在南臨開國之初,這些劣民就已經存在了,不知打哪些國家來的子民,並無身份證明,但外貌明顯與天生美麗的南臨百姓有所差異,而後南臨君王將南臨一些罪臣之後判為劣民,從此,兩種劣民彼此交融,他們的後代漸漸偏向南臨的美貌,再無當年平凡無奇的特徵。
時至今日,已經鮮有像五哥這種令人意外的南臨相貌了。
而當年那些外來的子民,到底是哪國或哪姓流浪而來的,在歷史上一直沒有學士敢大膽斷言,但,他們卻敢斷言現在沒有一個國家的子民是需要陰陽調和改變人相貌的,也因此,南臨劣民裡流傳的這種漸變相貌的說法一直被視作神話,至今無法驗證。
她想了想,歎了口氣,與其靠這種沒人背書的神話,還不如求老天爺把她的眼力分給他一些。
不管五哥需要多久完成成人禮,她想一直陪著他,就算有人取代她當他的眼睛,那,至少她還是徐六,是徐五的妹妹啊!
這間徐家宅院不大,她天生五感又強,很快地摸黑找到成人禮的客院。
院子門口點上兩盞喜紅丑燈籠,太好找了。
「……」這誰搞的啊?搞得像成親一樣。是那個很熱情的金兒嗎?她無語。
她舉步進院子,掃過那烏漆抹黑的門窗,低頭輕輕踢了踢腳邊的小石頭。
她本想坐在門前階上打個盹,才動了一步,耳朵一動,她眼兒微地瞪大,望向那扇門。
那是什麼聲音啊?她心裡直蹦著,頰面微微熱著,她隱隱知道裡頭有所古怪,不該細聽,於是她一路退出院子,拿匕首割了帕子,塞進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