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雙眼明亮,太陽穴高高鼓起,曲問情一看就知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唉,硬拚不了啊!
何況,人家一行有二十餘人,他也不想拼,太累了。
他笑笑地走向壯漢。「大俠、好漢、英雄,咱們有事好好說,別動手行不?」
「你乖乖把身上所有銀兩都交上來,嗯……後頭那輛驢車我們也要了,然後,你可以滾了。」
「沒問題。」曲問情爽快地掏錢,再回去解開老爺,接著將豆蔻和小手抱下車,三人一驢準備閃先。「東西您慢清點,我們走啦!」他還對那群沙匪揮手道別。
沙匪們傻了一下,那壯漢先回神,大吼:「把女人和驢子留下。」
聞言,豆蔻的身體變得僵直。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曲問情,他會出賣他們嗎?她無意連累他,但她真的不想再被遺棄。
小手在她懷裡發抖,他們都知道,眼下的景況非常危險。
可他們誰也沒開口求曲問情,逃亡這些日子以來遭遇的困頓,已經讓他們悲傷絕望到無法向人求助。
最後,豆蔻抱著小手悄悄後退了一步。
曲問情不著痕跡地拉住她,她嚇一跳,差點就喊了出來。
曲問情看著她,嘴巴默默地說著三個字——相信我。
她看出他的嘴形,卻不知他要她相信什麼,他會救他們?可他救得了嗎?
她眼睛有點酸,他還沒有動作,光一句話就已讓她感動得想哭。
她不自覺停下腳步,心又一次偏向他。
曲問情放開她,走向壯漢。「那個……商量一下,我再把披風給你,你放我們走,怎麼樣?」
「披風本來就要留下。」
「哇,你們把買賣做得這樣絕,是想一次斷根?」
聽這傻問題,壯漢大笑。「留根給你做什麼?你還會再來讓我們搶不成?」打劫本來就是一把定輸贏,白癡才談以後。
「那可說不定。」
壯漢懶得理他。「兄弟們,把驢車、驢子和那個女人搶過來.嗯,小孩子就算了。」他發現小手是殘廢,這樣的孩子不好賣,搶也是麻煩,不如不要。
「慢慢慢……」曲問情阻止他們。
沙匪們的手伸向腰間的彎刀。
曲問情豁出去了。「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把驢子留給我。」
沙匪們根本不信他,伸手就要去拉楊豆蔻。
她嚇得尖叫,拉起小手轉身就跑,卻被沙匪一腳踢翻。
「是真的!」曲問情心疼地大叫。「那女人和孩子是鑄劍山莊搜捕令上的目標,弄傷他們,你們至少要損失幾百兩。」
沙匪們都呆了。靠,真找到搜捕令上的目標,不等於走路撞金山?這回發大財了。
曲問情連忙上前,強硬地扯過小手,拉開他的外衣,露出那綁在背後短了一截的左臂。
「瞧,跟搜捕令上描述的一模一樣吧?」
豆蔻呆了,他背叛了他們!為什麼?她撲到他背上,用力扯他的頭髮、咬他的肩膀。
「放開小手!放開他!你這個混帳!」
豆蔻把他的肩膀咬出血來,曲問情沒有喊痛,只是試圖制止她,一邊悄聲地說?「相信我、相信我……」
楊豆蔻搖頭,淚流滿面。大家都在說謊,叫她怎麼相信?
「放開小手,放開——」她瘋狂咬著他。
沙匪們看到小手的左臂,興奮得脹紅了臉,能夠完成鑄劍山莊的委託,他們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把女人和小孩交出來。」壯漢說著,就要過去搶人。
「慢著!」曲問情拉著豆蔻和小手往後退。「放我和驢子走,我把女人和孩子給你們。」
壯漢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只要驢子?」
「對。車、女人、孩子、那些錢,還有……」他把披風也脫下來了。「衣服也給你,放我和驢子走。」
壯漢看他的眼神像看到白癡。
「我很認真的。」曲問情探前一步,五指像穿花蝴蝶似,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殘影。下一瞬,壯漢的腰刀落入他掌中。「我不是毫無反手之力,不過我這人向來識時務,錢再多也得有命才能花。今天你們人多,我硬拚不划算,所以我放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你們若逼急了我,大家也只好同歸於盡,看最後是誰虧本?……」
壯漢看他一副無賴混混樣,完全是他們這些沙漠盜匪的翻版,不禁就樂了。
「好,你走吧!」壯漢說。
「多謝老大。」曲問情立刻換了張笑臉。
他轉頭拍拍楊豆蔻的肩膀,又將小手還給她,嘴裡還是默默說著那一句無聲的話——相信我。
但她已徹底寒心,抱緊小手,撇開頭,不想再看這個可惡的男人。
他見著她眼角的淚,心揪成一團,藏在袖裡的手已握成拳,指甲掐進掌中泛起疼意,但再怎麼樣都比不上胸口的痛。
其實,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讓她開心的。
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她。但有時候,局勢非他所能控制,他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不過他說過的話,一定兌現,一定……
第3章(1)
這片綠洲位於沙漠邊緣,再往東走十里路就是城鎮,並非有利於沙匪作為根據地的好地方。
但綠洲有個別名——生命之源,因為這裡不只有珍貴的清水,還出產一種白色礦石,鹽。
不管是人或動物,都必須定時食用鹽巴,三天不吃鹽,走路都發慌。
所以沙匪們每年都要來這裡一趟,不只補充淡水,還要囤積食鹽。
沙匪們在綠洲邊紮營,暢快地飲水、燒烤,順道討論那筆從天而降的財富。
為了確保楊豆蔻與小手會毫髮無傷地被送到鑄劍山莊,沙匪們特意空出一頂帳篷給兩人休息,還派專人守護。畢竟,他們也怕自己人黑吃黑,沙匪與沙匪之間是沒有信任的。
從進帳篷後,小手就不停地咒罵曲問情,什麼卑鄙、無恥、下流、齷齪、不要臉……反正怎麼難聽,他怎麼罵。
豆蔻沒有跟著加入,也沒有哭。她只是很無力,心裡空蕩蕩的,好像靈魂離開了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