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罵到辭窮,忍不住又朝她抱怨一句:「我早說過他不可信,偏你當他是好人。」
豆蔻的腦袋轟轟作響,她也不明白,被出賣了那麼多次,她怎麼還敢相信別人?
可曲問情也是千真萬確救了他們,一路上供吃供喝,是真的對他們不錯。
而且,她也不是全然相信他,還是保有戒心的,從不跟他多說話,惹得他反反覆覆跟驢子抱怨。
她已經這麼小心了,哪知道還是被騙得這麼慘……
她呆呆地看著帳篷頂,回想爹娘在世時一家子快快樂樂,鄰里親和、友朋歡好,她其實很愛熱鬧的。
但現在,她見到人就怕。
她認知的世界完全顛覆了。
為什麼會這樣?好討厭,她只想離開,離開……
「喂!」小手看她面色慘白,知道自己說錯話,趕緊拉起她的手。「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忍不住生氣。
她眨眨眼,輕輕搖頭,說不出話來。
小手紅著眼,輕拍她的肩。「豆蔻姊,沒事的,之前我們都逃出來了,這次也可以……」
逃了又如何?反正還是會被捉,已經沒有希望了。
小手伸出手圈住她的脖子,雖然只有一隻手臂,很瘦小,卻很有力。
「再則……爹要的是我,萬不得已……我回去,你不會有事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是想過放棄,但她沒想過要拋下小手。
「不能回去,你會死的。」
「我本來就該死,既然逃不過,就不要連累你了。」
「我不覺得被連累。」
「那是你人好,豆蔻姊姊,你太容易相信人了,這樣很吃虧……」逃亡半年多以來,他每天都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小,如果他是個大人,就不必她費心照看,還反過來能保護她。
「不要!」她下意識捉緊小手,不要他去送死。
他也不想死,可是……「我知道你對我好,再也不會有人像你這樣疼我了,所以我更不想害你……」
「別說了,我會想到辦法的。」她咬著唇,紅了眼睛。這個孩子才七歲啊!他怎能如此體貼?
她捨不得小手,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已經是最親密的人。
「小手別怕,別怕……我能救你的……」她試圖讓混亂的思緒安定下來。
「你……」小手哭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在想,我會想出好辦法來的……」
「讓我來想怎麼樣?」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豆蔻嚇得抱起小手,躲到帳篷角落。
她喘得很厲害,眼裡充滿了驚恐。
「別緊張,是我。」曲問情看她這樣,好生心疼。「我不是叫你相信我嗎?我不會出賣你們的,所以我回來救你們了……」
但他越說,楊豆蔻和小手就越緊張。
曲問情很想哭,他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我真的沒有惡意,相信我,你們別叫,不要驚動外頭的人,好嗎?」一旦驚動沙匪,到時大家只會一起完蛋。
幸好豆蔻和小手有先前大半年逃亡的經驗,遇到事情,首重冷靜,絕對不要浪費時間叫喚,那只會死得更快。
現在帳篷裡除了曲問情刻意壓低的聲音外,再無其他動靜。
豆蔻戒備地抱著小手,連連閃避曲問情的靠近。
三人繞著帳篷轉了半圈,曲問情苦著臉說?「別這樣,白天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有其他選擇,我不會那樣做的。」
「我們不相信你。」小手恨聲說。
豆蔻沒開口,但她愁怨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曲問情解釋。
豆蔻和小手不再理會他,他的信用破產了。
「你們要我怎麼說才肯信我……」曲問情頭疼,他們不信任他,不配合他的行動,他很難救他們出去啊!
豆蔻和小手沿著帳篷邊緣走,寧可跟沙匪紮營,也比和出爾反爾的小人同處一地安全。
「喂,別走啊,聽我說……」他一閃身,拉住豆蔻的手。
她嚇一跳,下意識張開嘴。
他匆忙一彈指,封住她的穴道。「別叫別叫,招來沙匪,我們都完蛋。」
「你幹什麼……唔!」小手想罵人,也被點了穴。
「聽我說,我白天是為了救老爺,不得已才讓你們受委屈,現在我把老爺藏好了,不是立刻來救你們了嗎?」曲問情說。
如果他覺得驢子比人命重要,他現在就該帶著驢子逃之夭夭,還回來做什麼?他的話前後矛盾,豆蔻和小手都不相信。
「我是說真的。白天那種狀況,你們也看到了,沙匪人這麼多,我就算能打敗他們,也護不了你們和老爺的安全,若有萬一……你們也不想吧?」這番話還是說服不了豆蔻和小手。
「你們……好,算你們狠。」他決定豁出去,說出實情,賭上畢生最大名譽。「其實我不能沒有老爺,我……你們就沒想過,在沙漠裡,人人都騎駱駝,為什麼我要駕驢車?因為老爺認得路,只有它活著,才能帶我們走出沙漠!」丟死人了,他把臉埋在雙掌裡,沒臉見人了。
楊豆蔻和小手同時圓睜雙眸,有些呆滯。
曲問情自憐自歎了半晌,才道:「好了,現在你們明白我的苦衷了,我解開你們的穴道,說好,不許叫喔!」
楊豆蔻和小手想點頭,卻無能為力。
「你們若同意,就轉轉眼珠子……」他道。
兩人同時瞪他,曲問情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解了他們的穴。
小手一得回發言權,立刻問道:「你是路癡?」
「我只是方向感與多數人有些差異,不是路癡。」曲問情咬牙。
豆蔻和小手都不明白他的話。
曲問情臉色青紅黑轉了幾回。「在我看來,東南西北一個樣。」
「那就是路癡。」小手道。
「我不是路癡!」至少在這座綠洲裡,他不會找不到路。但範圍大一點……天下路,千百條,誰能記得全?「不許這麼叫我。」
男人無謂的自尊心。
楊豆蔻和小手同時無力地翻白眼,不想理他,這可把曲問情惱得不停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