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唐曉籐在你心裡是個好人,不過我也不介意讓你知道她在我心裡是個壞人,當然,你可以說她好溫柔、好體貼,但在我心裡,那些溫柔和體貼只是一個三十歲女子的表演。鍾澈以前有一個當記者的女朋友,他們原本感情非常好,可是卻因為唐曉籐有意無意的破壞而不了了之,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討厭她,而且,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一個人。」
「唐姐破壞……」
「鍾澈欠她一份情,一份永遠也還不完的人情,當女友跟唐曉籐同時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選擇的一定會以唐曉籐為優先。如果你是鍾澈的女友,你能忍受嗎?」
「如果,鍾澈好好跟我說,我可以。」
「少天真了。」資瑋嗤之以鼻,「等事情落在你頭上,你說不定早瘋了。」
雖然資瑋這麼說,燦寧還是堅信自己可以。
如果他們真是男女朋友,如果鍾澈真的沒有選擇,如果她真的決定要跟他站在一起的話,她會體諒他的。
也許會嫉妒,但她會忍耐,直到一切過去。
「那麼,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我是說,如果你真的這麼討厭一個人,而且你的條件又那麼好,再找一份工作不是難事。」
資瑋淡淡一笑,「因為我喜歡的人在這座城市裡,我不想離他太遠,如此而已。」
她有喜歡的人?
沒想到冷漠資瑋會說出這麼熱情的答案,果然,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資瑋——」
「別問我是誰,我不會說的。」
燦寧又撲上去,一把抱住她,「那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誰跟你努力啦?」
「你啊,我們一起嘛。」燦寧將右手握拳,往上一伸,神情頗為慷慨激昂,「坐以待斃是不行的,女兒要自強!喜歡的東西要自己買,喜歡的人也要自己爭取。」
「什麼女兒當自強?」嘉升笑盈盈的走進來,「電梯口就聽到你的聲音。」
燦寧放下手,不太好意思的說:「秘密。」
「好大聲的秘密。」嘉升笑笑,「對不對,資瑋?」
「大概吧!」
燦寧的手還在資瑋的肩上,「小資瑋,笑一個。」
「你別學鍾澈啦,噁心死了。」
「那你笑一個嘛!」
資瑋無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燦寧和嘉升大樂,一時間,滿室皆春。
在三人的笑聲中,沒人注意到剛從電梯走出來的唐曉籐,她看著辦公室裡三個大笑的人,美麗的臉孔浮現出一抹訝異的神色。
她沒想過這間小小的辦公室會有這樣的笑聲。
燦寧跟資瑋靠得好近,感覺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嘉升笑得高興,好像辦公室的氣氛一向如此。
「曉籐,你站在門口做什麼?」鍾澈從另一部電梯上來,看到她站在門口發愣,疑惑一喊。
「你看裡面。」她指著隔著一扇玻璃門的三個人,「我總覺得辦公室裡少了一些活力,原本以為是人太少,現在才發現跟人多人少沒關係,大概是我沒跟他們常接觸——」
「你想太多了。」
「不。」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挫敗,「是我不夠好,燦寧能做到的,我卻做不到。」
鍾澈看著燦寧,不自覺的噙上一抹笑意,「她哪是在做什麼,只是會胡鬧而已。」
聖誕節一天一天的近了。
街上的人潮越多,鍾澈的心情越是不好,原本他要帶一個團去新加坡過聖誕好避開台北的,可是沒想到由於人數不多,公司將這十幾人轉給別家並團出發,讓他原本想在工作中過節的計劃泡湯。
燦寧知道這事後倒是笑得很高興,「那不是很好嗎?」
「好個頭。」
「聖誕節耶,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要跟……呃,要在自己的故鄉過啊!」
「在哪裡過都一樣。」
「不一樣。」看得出來,說這些話時的她非常執意。
他不想跟她過聖誕節,也不想跟任何人一起過聖誕節,自從雪峰意外之後,他就知道歡慶的氣氛並不屬於他。
就在這種奇特的矛盾情緒中,十二月二十四日來了。
這天是不休假的,但隔天有,於是給了人們一個狂歡的借口。
下午過後,燦寧開始努力的遊說他,「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不好。」
「去吃飯?」
「沒位置的。」
「帶外賣?」
「天氣太冷,你會感冒。」
「不會,我今天穿很多。」
看著她發光的臉,鍾澈實在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大大方方的說些「大家一起去慶祝」之類的話,可是他實在沒心情。
自從六年前的意外之後……
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在身留高山上的隊友生日時大肆歡慶——聖誕節是靈靈的父親生日,他無法在這個節日狂歡,永遠無法。
往事沉重,他皺起眉,「你別煩我。」
「可是——」。
像是要替他解圍似的,唐曉籐在此時打開了個人辦公室的門,「燦寧,麻煩你進來一下。」
她只好放下說到一半的話,進去她的辦公室。
鍾澈略微鬆了口氣,看看牆上時鐘指著四點半,差不多了,於是他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都已經走出大樓門口,卻聽見從後面傳來資瑋的聲音,「鍾澈,等一下。」
他回頭,資瑋竟連外套都沒穿就追上來。
騎樓風大,他把她拉到大樓中庭,避開十二月的冷風。
資瑋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問:「你不等她回來?」
「等誰?」
「明知故問。」
鍾澈揚揚眉,半晌,終於回答,「沒那個必要。」
她表情更冷,「我是不是該為你的答案鼓掌呢?」
「你覺得我做錯了?」
「很顯然,你覺得自己是對的。」
他一怔,資瑋微怒的模樣--這時的她們好像。
資瑋、緯緯,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們都很少說話,但卻容易將心情寫在臉上。
緯緯原本是個愛笑的女孩子,當初他喜歡的也就是她的笑臉,可是隨著時間過去,緯緯的笑容越來越少。
她的痛苦,她的不安,全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