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些談到愛情就泣不成聲的女孩子都不是無病呻吟。
那是真真切切的、蝕心一般的痛苦。
隔日到了公司,燦寧甚至不敢直視唐曉籐的眼睛,打電話、作紀錄,裝出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樣子,就為了不想讓別人對她的表情有所懷疑。
她躲了一整天,直到下午,鍾澈打電話給她,「晚上去接你。」
如果她沒看見那幕,這當然會是一通讓她高興的電話,可是,此時此刻,她怎麼樣都笑不出來。
「我、我……我有點累。」
「這樣。」他顯然沒注意到她語氣中的不自然,「那你好好休息,等恢復了再出來吃飯。」
酸澀、痛苦、不安……這幾日,白天胡思亂想,晚上無法成眠,偏偏鍾澈仍是一派坦然,唐姐仍是對她照護有加,兩人無不可對人言的態度讓她無法鼓起勇氣問鍾澈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好睜大眼睛看,豎起耳朵聽,想靠自己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安妮在知道後,大驚失色,「為什麼不問他?」
「怎麼問?」
「不管怎麼問,反正一定要問就是了,心裡有個疙瘩,怎麼談戀愛?」安妮激動得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你不弄清楚,會永遠記在心底,你會懷疑他,不相信他,兩人在一起根本不快樂。」
「所以我才減少見面的時間。」
安妮哼了一聲,「那是自欺欺人的方法,在一起不快樂,但生疏久了,遲早也會分手。」
「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跟他分手。」雖然很奇怪,但在知道事實之前,她不會輕易說再見。
「是不會分手。」
原以為安妮會說一些鼓勵的話,沒想到她接下來卻說:「在你跟他提分手前,你就先被拋棄了。」
「安妮!」
懷疑自己喜歡的人……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在愛情中一步一步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她明明在許願池許了願啊!
「我想跟鍾澈永遠在一起。」她很虔誠,也不貪心,可是,怎麼會事與願違成這樣?
她知道自己應該問,只是,始終無法鼓起勇氣。
鍾澈在七月初有一個短期遊學團,要去英國三星期,燦寧決定他出團前問清楚,她不要兩個人帶著疑惑分開這麼久。
他們約好在OCEAN DEEP等,OCEAN DEEP一向嘈雜,萬一兩人陷入沉默,也不致太過尷尬。
交往半年來第一次的不愉快,燦寧自是很重視這次半談判式的約會。
她將留長的頭髮梳了一個髻,換上水藍色連身洋裝,手腕上戴著鍾澈從土耳其帶回來給她的銅環——他說過,她簡單的裝扮最好看。
就在她戴隱形眼鏡時,電話響了,她看了一下螢幕,來電顯示是鍾澈,她連忙按下通話鍵。
他顯然是在路邊打的電話,車來人往,非常吵鬧,「你出門了沒?」
「我正要出門。」她看了一下時鐘,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你到了嗎?」
「對不起,我臨時有事沒辦法過去,改天再說。」
他有事,那也沒辦法。
隔天上班,燦寧自然是沒精打采,資瑋看了她幾眼,好像想說什麼,但卻選擇保持沉默。不多時,唐曉籐來了,感覺跟平常有些不一樣,細看之下,才發現她捨棄了平日黑白色調的衣裳。
嘉升當然是不吝讚美的,「唐姐,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
她笑笑,「是嗎?」
「不過老實說,昨天更美。」
她露出頗詫異的神情,「你在哪看到我?」
「華納威秀。」嘉升看了燦寧一眼,眼中些微的不忍很快的被他一貫的自然所取代,「我昨天帶兩個侄女去看電影,從電影院出來時,剛好看到你跟鍾澈要進入另外一廳。不過,距離太遠,所以沒叫你們。」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有千里眼。」唐曉籐笑笑,態度大方坦然,「朋友送我兩張電影招待券,我問鍾澈有沒有事,他說有空,我們就去看嘍!不過因為是劇情片,步調有點悶,鍾澈看得差點睡著。」
燦寧呆了呆,原來他的「有事」是跟唐姐看電影?
自她從香港回來後已經過了二十幾天,這二十幾天,她時時都想問他,唐姐為什麼會有你家的鑰匙?
因為心存懷疑,所以彆扭。
她心中不舒服,他也不好受。
然這一切都比不過唐姐一句「你有沒有空」?
燦寧不由自主開始懷疑起以前偶爾更改過的約會是不是都和唐姐有關——
辦公室裡空調依然運轉,可是她卻有股透不過氣的感覺,很悶,很重,她會窒息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出辦公室的,等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大樓前的噴水池旁邊了。
能去哪?她連錢包都沒帶。
回辦公室嗎?她怕自己終會忍不住放聲大哭,她不想把事情鬧僵,也不允許自己那麼丟臉。
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時,突然有人輕拍了她的肩膀。
轉頭一看,居然是資瑋。
「我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複合式咖啡館,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燦寧虛弱的一笑,她現在的確需要一個地方休息一下,什麼地方都可以,只要不是這裡。
資瑋帶她到一家以海洋為基礎概念裝潢的咖啡館。
白色的牆,深藍色的地毯,木質桌上鋪設淺藍色的桌巾,骨磁的調味料罐上漆著不同的熱帶魚,面對街道的落地玻璃窗邊則放署一個扁平豎立的大魚缸,魚群在直升而上的海藻中穿中梭散發出都市海洋的氛圍。
「資瑋……」燦寧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不過我說話很宜,如果受不了,就叫我別說。」她啜了一口冰水,「你不是遭受這樣對待的第一個女孩子,你知不知道鍾澈之前有個記者女友,叫緯緯?」
燦寧微一點頭,「我知道。」
「她的全名是何緯緯。」
何緯緯,何資瑋……
彷彿看穿她內心的想法似的,資瑋輕哼一聲,「沒錯,我們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