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
飛航只有三個女孩子,那麼——是指資瑋?
她一直奇怪畢業於林肯法學院的高材生為什麼會來做一般職員的工作,原來這些熟悉基層是接掌總公司的前置,也難怪資瑋的姐姐可以憑一句話就讓唐姐從競爭者中躍出,如果是唯一股東的千金,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既然是這樣,資瑋這麼討厭唐姐,怎麼會讓她繼續待在公司?
「別那樣看我,我沒有逼人上絕路的習慣。」資瑋彷彿看穿她的想法似的,率先說了出來,「雖然飛航要結束全部運作,可是並不會裁員,全部調回總公司,薪資照舊,不過在職稱上會調動。」
燦寧吁了一口氣,引得她一陣好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就我所知,你的家境還不錯。」
「我是替唐姐擔心,她怎麼說都還有一個女兒。」
資瑋似笑非笑的說:「濫好人。」
「前面那個字就免了吧,何況,」燦寧笑容可掬的道:「我的心胸是你教會我的喔。」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些啦?」
燦寧微微一笑,資瑋永遠不會知道,她對嘉升的態度,帶給自己多大的震撼及省思。
資瑋知道嘉升只需要朋友,於是,她便扮演一個朋友。
不分享秘密,不私下約會,就是單純的朋友。
她甚至不讓自己成為他的牽掛。
相形之下,自己的愛情顯得多麼幼稚無知,嫉妒、惱怒、彆扭,不讓自己好過,也不讓鍾澈好過,這樣不溫柔的愛,怎能守護心中最重要的事物,又怎能成為心愛的人的支柱?
以前,她給的是最多的愛。
這次,她會給他最好的愛。
不再逼迫他,不再勉強他,不再要求他。
讓他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
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欠了唐姐什麼樣的人情會讓自己為難至此,可是,她已打算,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至於唐姐——其實,她根本不曾討厭過唐姐。
因為喜歡鍾澈,所以,她一直很感謝唐姐的錄用,讓她進入飛航,讓她得以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在他們保密戀情的那幾個月,唐姐也一直待她很好。
平日相處上,唐姐能欣賞她的大而化之,也能容許她偶爾的異想天開,談論到公事時,對於這個完全不熟悉旅遊業的入門新人,她毫不藏私的傾囊相授,所有在這一行一定會用到、或是可能會用到,無論需要花多少時間,她總是不厭其煩的替自己解答。
燦寧知道這樣的主管不多,她很幸運。
鍾澈與唐姐之間的牽扯由來已久,不是她出現後才發生,她有什麼資格去怪唐姐。
也許是因為早已過了六月到七月的輾轉不安,與鍾澈從情人變回朋友,居然沒有想像中的艱難,七、八月兩個短期遊學團中間,鍾澈很常待在辦公室,或跟嘉升聊天,或跟資瑋東拉西扯,或跟自己開玩笑……
不是情人,而是朋友。
看場電影,吃頓飯,不再聊愛情,也不再去猜測,日子反而輕鬆起來。
他們是大人,即使傷心,也不會露出來的,何況,燦寧至今對於一切都還心存感激。
三個員工的辦公室少了一人,工作便多了一半。
這幾日,燦寧與資瑋忙得日日加班不說,連假日都沒得放,光是一些接電話、傳真、打電腦的工作,就讓兩個人忙得天昏地暗,一個外調,一個帶團,一個請了幾日病假,整個飛航,只剩她們兩人的身影。
燦寧已經好幾日沒見到唐曉籐了。
之前因為感情問題,不願單獨見她,等心理調適好了,居然換她身體不舒服,連續幾日不見。燦寧打了電話過去問問情況,聽她的聲音雖有點虛弱,但大致還好,不太嚴重。
說要早些下班過去看她,她說不用,沒想隔幾日回家,卻發現她帶著一個小女孩在客廳裡,電視開著,安妮在一旁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唐姐,你怎麼來了?」
唐曉籐微微一笑,「對不起,沒先跟你說。」
幾日不見,感覺她又瘦了一些,不過,前陣子臉上恍惚的神態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神采。
「不要緊,你身體好了嗎?」
「嗯。」她拍拍身邊的小女孩,「我女兒靈靈,乖,叫姐姐。」
「姐姐。」
甜甜軟軟的童音,十分可愛,聽得燦寧大是高興,「可惜姐姐沒帶糖果回來。」
安妮走過來,背對著唐曉籐裝出一臉怪表情,「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人家來好久了。」
「謝謝你幫我陪唐姐。」她將安妮推往房間,「你去忙吧!」
安妮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對了,子孟學長今天找過你,記得回他電話。」
燦寧看茶杯中的紅茶已少了一半,又重新衝過,回來坐到靈靈身邊——她跟唐姐真是像。
慢著,她好像忘了什麼,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靈靈!
初聽只是過耳,還沒感覺,現在才是真的覺得震撼。
就在前幾日,她還無法知道鍾澈欠唐姐的究竟是怎樣的一份情,但在瞬間,她全部想通了。
「靈靈是我那個朋友的女兒。」
原來,鍾澈那位永眠於高山的朋友與唐姐是戀人。
因為鍾澈的起意,所以兩人才休學一年做征服艾佛勒斯峰的準備。結果鍾澈回來了,孩子的父親卻沒有。
鍾澈欠唐姐的,怎麼還得起,永遠還不起。
唐姐必是恨他的。
她失去最愛的人,於是,她也不讓他得到喜愛的人。
這麼長久的歉意,這麼長久的恨意……多少年,兩人一直糾纏在等不到雨過天晴的記憶裡?
燦寧突然覺得一點力氣也沒有,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唐曉籐敏銳的問:「怎麼,還是不想看到我?」
「不是。」
燦寧連忙說,「我只是有點累,嘉升不在,我跟資瑋得多做很多事情。」
「嘉升是個好人。」
「那麼,為什麼不接受這個好人的心意?」
唐曉籐抬起頭,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你、你怎麼會知道,嘉升跟你說的?還是資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