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還在奇怪他怎麼對內湖這麼熟,她只說了地址,他就知道該怎麼走,轉念一想,嘉升提過他們在台北都已數年,對待了數年的城市還不熟的話,反而顯得不合情理。
很快的,車停在她租的房子樓下,燦寧快速衝了上去,開門時剛好安妮也要出來,一拉一推,兩人都嚇了一大跳,她沒給安妮開口抱怨的時間,抓起桌上的牛皮紙袋又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下來。隨後,鍾澈趕命似的衝到元和,時間恰好,看得出來嘉升鬆了很大的一口氣。
銀色摩托車又回到旅行社樓下,盛暑溫度攀升時在外面跑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一般的灰頭土臉。
燦寧進洗手間洗了臉,又拿濕紙巾擦了擦頸後及手臂,感覺清爽多了。
出來,見鍾澈坐在沙發上喝啤酒,桌上已有一個空罐子。
她走過去,想到九點多時打他的一拳,不太好意思,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了,「謝謝。」
他頭也沒抬,「給你一個報恩的機會。」
她笑答,「好啊。」
不管他要她做什麼都好,總之,是他幫她補救錯誤的,她希望自己也能為他做一點事。
「去買便當。」他指指牆上的鐘,「快十二點了,肚子餓。」
「你要吃什麼?」
「BLUE的局海鮮飯,小資瑋,你要不要叫這傢伙順便買?」
資瑋看了他一眼,「鍾澈,不要這樣叫我。」
「要不要?」
「我自己會出去買。」
燦寧一下跑到資瑋身邊,「沒關係啦,我要出去,多買一人份也是買,少買一人份也是買。」
平常大家因為業務關係都是各吃各的,反正就是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提前延後隨個人調整,雖然方便,但也減少了相處的機會,如果大家能一起吃午餐,可以比較快熟稔起來。
燦寧一直想跟資瑋成為朋友。可以談話的那種朋友。
於是,她努力想讓資瑋留下來一起用中餐。「而且我告訴你,今天很熱,三十度絕對跑不掉。」
「是啊。」沙發上的鍾澈一臉惡質的笑,「你看那傢伙就知道,你出去後回來就會跟她一樣髒兮兮的。」
「你才髒。」「我髒?那你在車上時幹嘛把我這個髒人抱那麼緊?」燦寧一時語塞,不想說是害怕,但又說不出更好的理由,瞠目結舌了半天,乾脆假裝沒聽到。
「我出去了。」
她拿起皮夾往外跑。
等電梯的時候,還聽見鍾澈哈哈大笑的聲音。
燦寧從BLUE回來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沒人。
她將局海鮮飯放在小几上,聽見唐曉籐的辦公室那邊傳來聲音,正要敲門,才發現門並沒有完全合上。
「去了一趟埃及就成了受虐狂啦?」唐曉籐靠著窗台,臉上還是那抹纖弱的笑,「別人拳頭伸過來都不還手。」
「我有。」
「那你頭上的包是怎麼回事?」
「我左手還抓著她的第一擊,誰知道她第二拳又來了,我右手拿著煙,總不能依樣畫葫蘆吧!」
「原來如此。」
鍾澈臉上有種漫不在乎的笑,「怕燙到她,只好挨了。」
燦寧站在門口,怔著。
原來他在讓她。
比較有力的右拳都被他擋下了,沒道理左拳會擋不住。
她居然沒想到這點。
資瑋說鍾澈是無聊人,但他終究不是壞人,就在一個小時前,他才載著她在烈日下來回奔波,為著她這個打了他一拳的人耍出來的烏龍,他其實可以坐在旁邊看好戲的,但是他沒有。
「你真的沒變。」唐曉籐臉上有種懷念的笑意,「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個樣子。」
「這是讚我還是損我?」
「我不會損你。」
「誰知道。」鍾澈的不相信全寫在臉上。
她笑笑,似乎是習以為常了,「我才在奇怪,燦寧看起來又不是很會打架的樣子,怎麼我們習得過世界大學拳擊賽冠軍杯的人會受傷。」他揮揮手,「過去的事,別提了。」
「鍾澈。」「我都說別提了。」
唐曉籐望著窗外,甜甜的嗓子聽來有種疏離的模糊感,「阿賢現在不知好不好?」
「有什麼不好,阿賢不放心的就是你。」鍾澈吐出一口煙,「他說他很好,叫你也要好。」
她轉過頭,「真的?」
「不相信的話就別聽。」
「他對你永遠比對我好。」她的語氣有些埋怨。
鍾澈一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什麼?」她的聲音明顯是在抗議。
「不是嗎,我跟阿賢從小玩到大,一起打架、蹺課、追女生,連重考都還坐隔壁,你唐曉籐是阿豎後來認識的,拿什麼跟我比?」
她看著鍾澈,突然明白他是故意激她,「你無聊。」
「你比我更無聊。」他捻熄了香煙,「老是想這些有的沒的,難怪人越變越蠢。」
「鍾澈!」
「你很噦唆,曉籐。」他不耐煩的起身,「我去看那傢伙中餐買回來了沒。」
燦寧一驚,他口中的「那傢伙」指的不就是自己嗎?
鍾澈人高腳長,一下就來到門前,讓燦寧想躲也來不及,跟拉開門把的他對個正著。
她勉強扯開嘴角,卻仍難掩尷尬。
她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偷窺狂,但也明白遇到這種情形,解釋再多都沒有用。
那些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沒聽到……多說無益,相信她的話,自然不會多想。不信她的話,就算她做測謊安全過關都會被懷疑動了手腳。
鍾澈看了她一眼,揚揚眉,「你怎麼在這?」
「門沒合上,你們又在說話,我不知道該不該打斷,所以就站著。」燦寧坦承,「耳朵不能閉上,聽了一句,就、就、就、一直聽下來了。」
她越說頭越低,到後來已經不敢看他了。
他天生壞人臉,又作惡棍打扮,她很難想像他真正生氣時的模樣。
她有心理準備他會生氣,但隔了好久,他都沒有動靜。
她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似,從剛才四目交投時的不太高興轉趨溫和,還有一絲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