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鄭奇山連這個也講了?這人的嘴巴還真不牢靠。」蘭泗笑著。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而已,就這樣。」
「我、我會將這份恩情擺在心上。」她迅速垂下臉,希望蘭泗沒看見她臊紅的臉頰。
蘭泗見她臉上閃過一絲紅潮,以為她是因滿懷感激而過於激動,又想起初荷是他小妹的閨中好友,今年也不過十八、九歲而已,當下湧起一陣憐憫。
「記得那年在驛站巧遇,我曾要你喊我大哥,就像敦華喊我那樣,在我心中,已經將你看作和敦華一樣的小妹。」蘭泗輕輕說著,語氣滿是安撫與勸慰。
初荷抬起頭來看他,心頭湧起複雜情緒。她知道蘭泗是真心當她是妹子,她該開心才是,可為什麼她的心卻一抽一抽的像在哭泣?
「做這些,也不是為了向你所求情報。那日會提出交換條件,實在是太過心急,你別見怪。」他清楚而溫婉的可說。
蘭泗的聲音仍是如此溫柔好聽,但是,她的心卻整個濡濕。
「我知道。」初荷許久之後才能以平穩的嗓音回話。
她確信蘭泗別無所求,倘若他真要交換什麼,也不用刻意躲著,甚至還要鄭奇山幫著隱瞞。
「晚了,你去歇息吧,明天開始你還要趕路,日後倘若在北京遇見,別裝作不認識就好。」蘭泗微笑,笑容就像以往那樣好看。
日後還有可能相見嗎?恐怕此生是沒有機會了吧?
初荷看著他,那清雅好看的臉孔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但她知道蘭泗的溫文有禮其實也是一道牆;他讓人靠近,但又會隔出距離,讓人自知,不可妄想,僅能站在稍遠處看著他。
就像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敦華,不是個會受人擺佈的女子。」推開門,臨去前初荷想了想,還是轉身相告:「她既已挑選了成親對象,就代表這樁婚事是可以說服她自己的,你們給她點時間吧。」
蘭泗愣了一下,沒想到初荷忽然主動談起;他思索片刻,旋即揚起釋懷的笑容,對初荷感激的點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初荷緩緩走到外頭,抬眼看著夜空,稀稀落落的星光著實黯淡,看了好半晌,眼前浮現簡親王慈愛的臉龐,以及老人家臨終前叮囑她好生照顧自己,還要她別傻傻守寡一輩子,要她勇敢積極的尋找幸福。
她眨眨雙眼,擦拭了一下濕潤的眼眶,歎出長長一口氣。
就算老王爺要她日後再嫁,但是,她知道自己從今而後只能頂著遺孀身份,度過緩慢而寂寞的下半生。
星月無盡,她的心事就只能訴說給天上的星星和月兒聽了。
第5章(1)
一個繼承大筆遺產的年輕寡婦,成了近日北京城裡茶餘飯後的討論焦點。
人人都說,坐落在北京城裡、佔地廣大的那個宅第,在荒廢四十多年之後終於有人搬進去住了;但這人卻不是簡親王的子嗣,而是簡親王一年多以前娶進門的福晉,還是個只有十九歲的年輕女子。
這名女子不只繼承宅第,簡親王一半以上的財產也都指名留給她,聽說那堆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由鏢局護送到北京城裡時,總共裝滿超過二十個箱子,單單看鏢師們吃力的表情,就知道那沉甸甸的箱子裝得有多麼紮實了。
又聽說這個年輕寡婦就是戶部侍郎福大人家裡庶出的么女,至於閨名什麼的,可就沒人知曉了。不過,其實名字不重要,反正現在人人一說「那個有錢的年輕寡婦」就知道是在說誰了。
不只是平民老百姓討論得口沫橫飛,就連王宮貴族彼此之間也嚼起舌根,畢竟,還有什麼比獨居且富有的年輕寡婦更稀奇神秘的?
「聽說簡親王遺孀前日大舉招聘數十個長工,說是要整理那座荒廢己久的宅院。」
「那宅第雖說己廢棄四十多年,但當初建造時可都是用了最好的建材,聽說幾個院落都保存得挺好,只要清掃整理就行了。」
「那個宅子這麼大,我看也沒多少王爺的府第比得過了。聽說簡親王祖父一輩曾經挖礦挖到發大財,這傳言肯定是真的。」
花廳裡,十來個年輕男子正舉行棋藝社聚會,參加者都是八旗貴族子弟或是官宦書香世家之子,有人喝茶吃點心,也有人凝神下棋。
通常這樣的聚會少不了聊些朝廷或是貴族之間發生的大小事務,而今日的話題顯然都圍繞在簡親王遺孀返京這件事情上。
「搞不好當年簡親王的祖父就是因富可敵國遭人嫉妒,才被派去邊疆駐守皇陵,呵呵。」
「我對簡親王的祖父什麼的沒興趣,倒是那個繼承大筆遺產的遺孀,你們有誰知道什麼嗎?」
「好像說是戶部侍郎福大人家庶出的女兒,這兒有誰見過她?」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卻發現大家都一致搖頭。
可卻忽然有人拍了額頭一下。「我想起來啦!簡親王過世時知道是誰去弔唁嗎?那個……對啦,蘭泗!蘭泗,你不是親自去弔唁嗎?」
所有人全停下手上動作,紛紛轉頭去看此刻正在舉棋的人,只見被點名的人維持著一貫優雅的姿態,神情認真的輕蹙他那極好看的眉毛,正盯著棋局研究,彷彿方才大家討論的事情他完全沒聽見。
蘭泗將一顆黑子緩緩放入棋盤後,總算抬起了頭。
「我的確親自去弔唁,怎麼?你們想問福大人女兒的長相嗎?」
幾個距他比較近的人熱切的靠過去他身邊。「快說快說!她長得什麼模樣?」
「知道她的長相又怎樣?」蘭泗反問。
「你這人真不乾脆,問你你就說一下吧。」
蘭泗勾起一抹淺淺微笑。「讓我想想。不就是穿著喪服,全沒任何裝扮,也就是尋常家裡辦喪事的模樣吧。」
「你這人還真會打啞謎,咱們是要問問她那五官樣貌到底如何,你倒是說說啊。」
蘭泗又下一子,吃掉對手一顆白子,這才又開口:「其實,那日靈堂之上人太多了,我雖是打過照面,卻沒看仔細,真要說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