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百憂不想與他們多做糾纏,直接上了房頂,卻撞上已在此埋伏多時的王老虎。
「一枝梅,總算讓老子逮住你了!」原來王老虎搬家後,遇到一個落拓書生給他出計謀,與其怕被賊惦記而舉家搬遷,不如設計,請君入甕,一勞永逸。
王老虎覺得有理,這才重回柳城,準備和一枝梅一較長短。
於百憂冤死了。他既非一枝梅,拿的分額又少,卻得替對方擔下所有罪過。
況且,他還不能解釋,因為他手裡就拿著「一枝梅」。
於百憂氣炸了!這該死的一枝梅,給他惹了大麻煩。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他一咬牙,轉身飛往來時路。
他剛才閃避,只是不想跟那些家丁動手,不代表他打不過他們。
可既然前路不通,他就往後面走,不然朝左邊、或右邊也行,他橫豎也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不過……
他越打越覺得氣悶,憑什麼一枝梅可以逍遙法外,他卻在這裡做牛做馬?他一定要讓一枝梅也栽一回觔斗!
當於百憂擺脫所有追兵,回到壽春醫館時,天色已經亮了,大街上又排了三圈準備求診的病患。
於百憂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這樣的日子根本不是人過的……
袁清嫵看見他一身狼狽,大吃一驚。
「怎麼了,小師弟?失手啦?」她一邊說,就去捉他的手,想替他診脈。
「我沒事。」他吐一口長氣,癱在椅子上,任她檢查。「錢是弄到了,不過……」他不好意思說自己被人擺了一道。他的自尊心一向高人三等。
「這些金珠你先拿去用吧!」最終,他還是顧慮了面子。
袁清嫵猜到他有些不如意,但沒拆穿他,省得他難堪。
她問:「你這麼累,今天還有辦法義診嗎?」
於百憂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
「我也正想跟你提這件事,二師姊,我們不能繼續下去了。」
「嗯?」
「我們每天要看上百餘個病人,風雨無阻,全年無休,我們不是鐵人,早晚要垮的。」
「但病人都找上門了,難道要把他們往外推?」她做不到見死不救。
「那種迫切的病患,當然要馬上救,但你想想,我們現在看的都是些什麼人?有腳臭的、臉上出麻子的、連家裡公雞不下蛋——」
「小師弟,公雞本來就不下蛋。」
於百憂愣了下。「抱歉,我累得有些糊塗了。」
袁清嫵走到他身後,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幫他舒活筋骨。這種解乏放鬆的手法也是醫聖教的,他們這些徒弟都會,但以袁清嫵最厲害。
她一動手,他差點直接睡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吧,從今天起,我們開始挑選病人,只治那些真正傷病者,其餘的,請他們自己去看郎中。」
「而且,我們要輪流義診。」於百憂打個呵欠。「這樣才有休息的機會,不至於累死。」
「那今天我先來吧!你忙了一晚,去睡吧!」
「嗯!」於百憂也不跟她爭,他本來就快累掛了。
他起身往裡屋走,袁清嫵追著他的背影喊:「記得先梳洗啊!還有,中午我回來替你做飯。」
「不必啦,我恐怕要睡到下午才會醒。」他擺擺手,進了房,關上門,完全沒留意袁清嫵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
袁清嫵比於百憂長了兩歲,她跟他差不多高,英氣的外貌、麥黃的肌膚,甚至不如他的白皙細緻。
但她從小就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弟弟,他們是鄰居,每天一起玩,累了,還睡在同一間屋裡。
他們一起拜師學藝,一起出師,一起幫人義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長達十八年,久到她覺得自己身邊一定會有他的存在。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少真正地看她。
他的目光不會為她停留,他的人總有一天也會離開她嗎?
她心裡酸酸的,眼眶湧上一股熱。
於百憂回到房裡,也沒梳洗,便直接往床鋪躺上去。
他一身泥灰,很快就在整潔的錦被上抹了幾個黑印。
他也沒在意,反正他常常這樣幹,何況這床只要過一天,又會自動變乾淨。
他不知道是袁清嫵私下幫他打理。他是個聰明的男人,但從來不夠細心。
於百憂閉上眼,本來很累,但不知為何,翻個身,耳邊又響起方笑顏低沉、如風吹柳樹梢的聲音。
它們從他的腦海、胸口、從他身體的每一處響起,他聽著聽著,瞌睡蟲便跑了,再也睡不著。
昨天那個自稱翠墨的小丫頭說要想辦法安排他和方笑顏見一面,不知成或不成?
他真想再見方小姐一面,再聽聽她說話。
想著想著,他就再也躺不下去,從床上翻下來,開始梳洗一身的髒亂。
可等他把自己打理好,又想他這樣走出去,十成十又要被想看診的病人圍住。
最後,他剪了一小撮頭髮,黏在下巴當鬍子,又找了一頂帽子戴上,才從後門溜出去。
他的改裝手法不錯,一路上都沒被人認出來。
但他的運氣就不怎麼樣了。
當他來到方家大門,向門房說要求見方小姐,立刻被趕了出來。
方家有女初長成,方小姐容顏雖稱不上絕世,但身世背景卻是極好,每天都有無數有心人上門求凰。
初始方笑顏還會耐心應對,但時日久了,聖人也給磨出脾氣來。
於是,她交代門房,單身公子若無人介紹,她一概不見。
於百憂無奈地望著那高聳的門第。翻牆進去不是難事,但這樣做,難免得罪方小姐,反而得不償失。
佳人近在咫尺,卻無緣得見。他心裡憾恨。
但他又捨不得走,便呆呆地看著那緊閉的大門發愣。
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忽然,一道從側門鑽出來的嬌小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
「翠墨姑娘!」他驚喜地道。
翠墨被他一喊,嚇一大跳。
「你是誰?叫我幹什麼?」
「是我啊!於百憂。」他掀起帽子,讓她看清自己的臉。
「於百憂?」她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