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三個星期了……
時間過去,輝煌的樣子,卻益顯清晰。
一下是她在飛機上安撫小朋友的模樣,一下又是她擦著腰要無禮外國人熄掉香煙的模樣,非常可愛,可是她居然……不過,他實在不能對她抱什麼浪漫期望,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一邊看一邊走路,跌倒後紙條飛了,要不就是根本沒發現,直接把衣服丟進洗衣機。
沒辦法,夏熠只好打電話回林家,報出自己的名字,以換取林輝煌在台北住處的電話或是手機號碼。
林媽媽的回答也是一絕,不記得手機號碼,反正她常常不開機,也不記得住家的電話號碼,因為她常常不在家,未了,還附帶一句,「你怎麼不去找她,你大學的時候不是跟嘉煌在淡水租了一間日式平房嗎?輝煌現在跟兩個朋友住在那邊。」
夏熠這才知道,原來輝煌早在高三時就打算到台北念大學,所以要即將畢業的嘉煌跟房東說,將房子空一間給她。
雖然直接登門找人有點無禮,不過現在看來,也只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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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那年,夏熠以為自己不太會再回來淡水,沒想到此時此刻,居然又站在他曾經住了四年的日式舊建築之前。
院中那棵黃槐雖然高大依舊,但卻因為秋季的關係顯得有些委靡。
夏熠按了鈴,不一會,從裡面傳來清脆的聲音,「來了來了。」
朱紅色的大門從裡面拉開,探出一張秀雅的小臉,「請問找哪位?」
「輝煌在嗎?」
少女將門整個打開,「她在裡面。」
夏熠穿過了院落,移動那扇看似要往外拉開,但事實上卻是往旁邊推的門,客廳窗明几淨且附帶的一些可愛裝飾,跟他們以前三個大男生同住時的髒亂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三個房間,嘉煌以前是住在中間那間的,所以,輝煌應該是在那裡吧——
他敲了門,原擬會看到一張清秀臉孔,沒想到替他開門的居然是一位俊美男子,對夏熠來說,這是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
他在輝煌的房間中……
對啊,她也老大不小了,有男友也是正常,而且眼前的男子非常俊逸,讓人會聯想到博士之類的名詞,他與輝煌不至於不相稱,只是,為什麼他此刻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那個就算因為他的惡作劇氣得要命,卻還是一直跟在他後面走的小女生,心裡已經不再只有他一個人了嗎?
他在倫敦的友人們,都知道他心中有一個傳說中的舊愛,其實這句話不對,不算舊,而是沉澱。
他以為,他們已經約好了,所以他才會接下森林飯店的工作,只為了在約定的時候回到這裡……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開口了。
「抱歉,我找輝煌。」
男子微笑著指指旁邊的房間,「她住那一間。」
夏熠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一間……就是他住了四年的房間啊。
他以為輝煌會租嘉煌的房間,沒想到居然是在他的……
走道盡頭,浴室門嘩的一下被拉開,包著頭髮,穿著運動眼的林輝煌一副剛洗好澡的樣子,比起工作時繪上精緻彩妝的她更令人驚艷,素顏的她別有一番可愛,膚色白皙透明,像洋娃娃。
她趿著拖鞋,以一種很冷的樣子一邊從浴室跳出來,「宮仲儀,你看一下瓦斯有什麼毛病啦,匆冷忽熱的,洗得好……你怎麼在這?」
夏熠沒回答她,「我給你的電話號碼是不是掉了?」
「你,」天啊,女人沒化妝的樣子已經很醜了,她還穿著大學社團的運動衣,太過驚訝,她能做的也就是重複一樣的話,「你怎麼在這?」
「不請我到你房間坐坐嗎?」
「我的房,」兩秒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不,你去客廳等,我吹完頭髮就好。」
「那太久了。」夏熠扳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她的(或說,曾經是他的)房間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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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中,機器的聲音轟轟作響,但卻趕不走滿室的尷尬。
林輝煌的臉,像是熟透的蝦子,而且吹來吹去,都是同一個方向,半邊頭髮干了,另外半邊卻還在滴水。
「再吹下去,這邊頭髮要吹壞了。」夏熠接過吹風機,「給我。」
翻弄著她的長頭髮,嗅著散在空氣中的甜甜香味。
窗外無疑是十一月的冷,室內,卻熱氣蒸騰。
「西瓜妹,你為什麼住在我的房間?」
「我、我才不清楚。」簡單幾個字,她卻說得坑坑巴巴,「而且又沒有證據說這是你住過的房間。」
夏熠笑了出來,「證據?我在這裡待了四年。」
他來的時候,帶著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面的不確定,待少女替他開了門,說輝煌在裡面,他以為就要見到,但其中卻有幾秒鐘的時問,以為她有了男朋友,但在知道她所住的是他曾經的房間之後,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西瓜妹,看著我的眼睛。」
「有什麼好看。」說是這樣說,但她還是抬起頭看他了。
他在笑,但是她卻想哭。
他一定是知道了,知道她為什麼會住在他曾經住過的房間,知道她為什麼會到現在還是手足無措。
對,她就是有點傻氣,那又怎麼樣,她又沒礙到誰?
她只是想看看他曾經看過的景色……雖然時間不一樣,院子那裡也不算什麼好風景,但她喜歡啊。
總覺得這樣,他們的距離就拉近了一些,就算這樣的拉近沒有實質的意義也沒關係,她只想,「想」就好了。
一個人在自己心中佔據多久,她就必須用那個「多久」才能平衡掉那些感情以及習慣不是嗎?
「你休假到什麼時候?」
「我明天就要飛了。」他問她這個幹嘛,她會胡思亂想,「要八天。」
「告訴我降落的時間,我去接你。」
林輝煌心中突的一跳,這種事情,他怎麼可以講得這麼輕鬆愜意,「為什麼要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