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神志清醒了,看見熟悉的寢宮,還有熟悉的海信和明葉,好像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改變。
然而,當他看到退掉痂的全身皮膚上殘留的疤痕後,他才知道,這個噩夢還沒有醒來。
他無法置信,這場病竟在他俊美的臉上烙下痕跡,不只是他的臉,他全身每一寸皮膚都不能倖免!
「啊——」他痛苦地嘶喊,把寢宮內所有的鏡子全都砸碎。「從此宮裡不准有鏡子,也不准點燈!」
「皇上,請忍耐一下,太醫院會有辦法讓這些疤痕淡掉的!」海信不斷地哭勸。
「幸虧皇上素日飲食清淡,體質年輕健康,所以斑瘡發作時並未引起惡毒,這是萬民之福啊!」太醫恭勸著。
「皇上,古來多少人皆逃不過天行斑瘡的劫難,但是皇上卻熬過來了,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呀!」皇太后苦勸著兒子。
皇宮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如此勸慰著他。
然而,這些勸慰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作用。
他是必須天天上朝面對群臣的帝王,他光想到要用此刻這張臉面對百官時就萬分痛苦,再想到天禹見到他時會是何種表情?何種目光?
他是一向自信滿滿的王,人間唯我獨尊的王。
然而,一場病竟然毀掉了他的自尊心。
儘管身體已經康復,但元狩依然把自己藏身在永夜宮內,誰都不肯見。
「皇上,林邑國已經攻佔龍紀皇朝六個郡了,他們似乎是想趁皇上龍體有恙時一舉吞滅龍紀皇朝。」明葉在永夜宮門前低聲稟告。
元狩獨坐在黑暗中沉思著。
「燕宰相雖然已擬定了詔書,但皇上並未用印,皇太后也詔告群臣,皇上龍體欠安,為維護朝廷和皇上安危,兵馬都需駐留在京城。」明葉繼續說道。
元狩靜默無語。
「皇上,敏妃娘娘避居離宮二十天的期限已到,請皇上旨意,將敏妃娘娘接回宮來。」明葉提醒道。
黑暗中的元狩微微一震,終於開口。
「接敏妃回宮的事,過幾日再說。」
明葉錯愕地看著黑暗中的人影,默默在心中歎口氣。
元狩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厭惡過自己,明明已經相思成狂,但是卻因為愛她,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看他的目光以及她的感受,因為愛她,讓他克服不了與她相見時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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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離開皇宮之後的那一刻,應天禹幾乎天天以淚洗面,憂懼著元狩的病情,天天數著回宮的日子,二十、十九、十八、十七……
太妃每天都會派人到離宮告訴她元狩的病況,當元狩漸漸脫離險境,病情一天天好轉時,她才終於露出微笑,開心地倒數回宮的日子。
……三、二、一!
當二十天期滿時,她一大早就將自己打扮好,命宮婢們收拾好東西,滿心喜悅地等待元狩派人來接她回去。
但是,從天亮等到了天黑,一個御前侍衛的人影都沒有看見。
她站在院中沉默地望著天上一輪明月,久久不肯進屋。
「公主,夜深露重,身子要緊,你還是先進屋吧。」
丑嬤嬤輕輕牽起她的手,將她領回屋內。
她木然地坐下,久久不語。
「皇上是不是算錯日子了?」一旁的宮婢小小聲地說。
「不可能!他不可能算錯日子的!」應天禹微微發怒。
「也許今日皇上忙著其它重要的事,或許明日就會有人來接了!」另一個宮婢連忙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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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第二日,過了第三日,宮內依然沒有人來。
「皇上忘了我嗎?」
應天禹再也無法忍耐,抱著丑嬤嬤哭了出來。
「給皇上一點時間吧!」丑嬤嬤柔聲勸她。「公主,再過幾日,皇上一定會來接你的。」
她曾見過染了天行斑瘡的人痊癒之後的模樣,心中大約猜測得到那是皇上此時的一塊心病。
「我不信他會忘了我,我是這麼想他,他難道不想我嗎?」
她飽受相思之苦,每一分的等待都是痛苦的煎熬。
「皇上肯定是想念公主的。」
「如果他還愛我,就肯定會想念我,會迫不及待想見我,但是他若不愛我了呢?」她開始陷入疑神疑鬼的猜測中。
「公主怎會懷疑皇上不愛你?何況你現在還懷著他的孩子呢!」
丑嬤嬤歎口氣,輕撫她淚痕斑斑的臉頰。
「難道……」她突然驚恐得臉色發白。「難道元狩的病根本沒好?我們根本都被蒙在鼓裡?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公主,冷靜下來,別胡思亂想!」丑嬤嬤正色地看著她。「如果皇上真的怎麼了,你想現在會這麼平靜嗎?這座離宮早就被皇宮派來的人給踏翻了!你別忘記,你如今懷的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呀!」
應天禹冷靜想了想,總算平復了心情。
不管怎麼樣,元狩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我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元狩從來不會這樣冷淡我,嬤嬤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元狩的毫無消息令她害怕,她無法不胡思亂想。
「公主,丑嬤嬤以前也不醜的,那是因為生過一場大病之後,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丑嬤嬤遲疑片刻後,便斷然說道:「如今皇上染的是天行斑瘡,即使病體痊癒,身上恐怕也會留下烙印,不會是從前你所看見的俊美模樣了。所以,我猜皇上遲遲沒有接你回宮的原因在此。」
應天禹震愕地瞠大雙眸,她從未曾見過什麼是天行斑瘡這種病症,更無從想像元狩如今會是什麼模樣?
然而,想這些對她來說根本毫無意義,因為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模樣,她就是愛他呀!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她的雙目熒熒欲淚。「元狩真是大傻瓜!」
她撲進丑嬤嬤懷裡,眼淚靜靜地流淌著,但唇邊已泛起釋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