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妻子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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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琬玉轉頭,看到了他落寞黯然的神情。

  「那時我呆,只道她身體不好,多休養就好,沒留心,那年我去了山西查案三個月,回來正好趕上瑋兒出世,也才知道原來她身子很差了,一點奶水都擠不出來……」他猛然轉回視線,拿手抹了抹臉,抹出一個最不像笑容的笑容。「講這個作啥呀。」

  「老爺講,我聽。」

  她明白,他之所以不再說下去,是怕她介意,但她要介意什麼呢,畢竟阿蕊曾是他的妻子,也是瑋兒的親生母親,她唯一的念頭只有感歎。

  世事難料,命數有定,若阿蕊未曾早逝,她又何來與薛齊的良緣?

  說不清了。

  「這裡景色很美。」他倒是不再說起過去,環目四顧,低沉的聲調完全搭不上週遭春暖花開的好風光。「將來我可能調離京城,也會致仕,總不成放阿蕊在這兒,無人打理,總想著什麼時候遷回宜城的薛家墓園,那兒有家人天天打掃,上香,逢年過節也有家庭祭祖。」

  琬玉的心震動著,短短一年的夫妻情分,他已經想到了百年之後,生前,死後,皆得他的盡心照顧,能嫁與他為妻,她何其有福。

  她暗自祈願,願自己身體健康,一定要長命百歲,跟他百年好合,讓他永遠不會再露出這種令她揪心的惆悵神色。

  哎,都還沒機會圓房,談什麼百年好合。

  這些日子來,他們是更熟稔了,談話也更自然了,只是她早晚忙著孩子,他有時也得熬夜忙公務,往往匆匆道個晚安,仍是各睡各的,然而瞭解日深,她自是對他放了感情,不再單單只當他是主子老爺。

  她不好意思去拉他的手,便輕輕碰觸他的袖子。

  「老爺。」她聲音也輕輕的,「遷葬的事,等時候到了,再來操心,我們還在京城,隨時都可以帶孩子過來看阿蕊姐姐。」

  「琬玉。」他抓住了她的手掌,再緊緊交握住。

  春風帶來青草和花朵的香味,紙灰燒盡,灑下一杯清酒道別。

  「我們下去吧。」他道。

  「嗯。」

  他仍然握緊了她的手,沿著小徑慢慢走下山。

  春香正蹲在地上,摟著珣兒看哥哥們玩耍,一見到向來很客氣的老爺竟然拉著她家小姐的手走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好大,下巴差點掉下去。

  琬玉好似偷吃被抓到的小孩,渾身燥得無處可躲,忙放開了手。

  「我們準備回家了。」薛齊從容地走向孩子。

  「大少爺說回家要自己做風箏呢。」家保很高興地報告。

  「瑋兒知道怎麼做嗎?」琬玉也走過來,微笑問道。

  「知道。」瑋兒現在更會說話了,但依然簡單扼要。「竹條,棉紙,漿糊水,棉線,剪子。」

  「娘幫瑋兒準備好材料,你做來給娘放風箏,好嗎?」

  「好。」

  「我也要。」慶兒好著急,怕沒風箏放。「大哥,你做給我。」

  「我會做給慶兒,做給珣兒。」瑋兒神情認真,慢慢講著。

  「等做好了,爹再帶你們出城放風箏。」薛齊同時拍拍兩個男孩。

  慶兒歡欣鼓舞蹦蹦跳,瑋兒綻開憨笑,珣兒也咿咿叫著撲向爹,薛齊堆滿笑容,正準備彎身抱起女兒,忽然聽到野地裡有人大聲喊叫。

  「薛兄,薛兄,薛齊大人在哪裡呀?」

  「咦?」他狐疑地直起身子看去。

  「薛兄啊。」來人騎馬奔馳,遠遠地見到了他,扯著嗓子吼道:「你家僕說你在這裡,總算找著了。」

  「鄭兄?」薛齊看清來人,驚訝萬分,忙跑向前。「什麼風將你從桐川吹來的?你在家等我呀,我隨即回去了。」

  「等不得了。啊,是嫂夫人?您好您好。」鄭恕翻身下馬,顧不得禮數,隨便問好,隨即扯住了薛齊的臂膀,一臉的汗水,一臉的焦急。「有生死交關的急事拜託薛兄了。」

  三日後,薛齊終於得以晉見太師翟天裡。

  一杯茶擺上了桌,薛齊只是站著,沒有入座喝茶,因為,他明白這茶並不好入喉。

  「桐川縣令王武信是你什麼人?有何交情?」

  「卑職和王知縣並無私人交情,只因好友請托,所以奔走。」

  「好友?一年前從廣陽縣令被貶為桐川縣丞的鄭恕?」

  「是的。」薛齊據實稟明:「鄭恕是我同年進士好友,與卑職相知甚深,時有書信來往。鄭縣丞為人剛正,有關王知縣案件,所言確是屬實。」

  「你想當好人,我不反對。」翟天襄冷眼看他,語氣更冷:「但我要請你想想自己的立場。」

  薛齊很清楚,這回恐怕要得罪一手提拔他的恩師了。

  他的確不認識王武信,但因鄭恕認識且瞭解其為人,所以他義無反顧,盡心竭慮為好友地地方上所結識的好友奔走洗刷冤屈。

  事情起因於王武信因政務問題,一再得罪當地多們長官,按察史記恨在心,找個「扣克糧稅」的莫須有罪名,逮捕王武信,判刑下獄。

  鄭恕身為下級的縣丞,苦於心有餘而力不足,遂想到在京任官的薛齊,請他尋求有力人救援。

  偏生王武信母舅的妻舅與「陳黨」首腦人物陳繼棠是相識的同鄉,因此這位王大人被歸屬於「翟黨」敵對立場的「陳黨」。

  隔了這麼幾層親戚關係,也可以拿來分派系,薛齊只有搖頭。

  「啟稟太師,王武信一案要看事實真相,並非看立場。」

  「你為陳繼棠的人奔走,眼裡還有老夫嗎?」

  「還望太師見諒。」薛齊沒有退縮,繼續說明道:「據卑職所知,所謂王武信扣克糧稅,其實是布政使司衙門的稅吏巧立名目徵稅,縣衙公庫書吏一時不察,暫收入庫,這些事情地方百姓知之甚深,他們本想上京告御狀,後來是讓鄭恕給勸下來了。」

  「哼,敢告御狀?誰知是不是鄭恕煽動的。」

  「鄭孤暫代縣衙,他顧念百姓人微言輕,絕無可能做此煽動,而是百姓敬愛王大人,願意放下春耕農忙,齊聚商量如何營救,還列出王大人三十六項造福地方的德政,如此好官,望太師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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