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快喝湯,再不喝就涼了。」
「好好,我喝。」他眼角有了笑意。「你快去睡。」
她不敢回話,立刻走出書房,就怕再多看一眼他那溫煦的笑容,她會忍不住再看,再看,一直看下去,永遠看下去……
今夜絕不是圓房的好時機,她更不能誘惑他,那會壞了他的大事。
還是趕快去睡覺吧。
薛齊的奏摺驚動了皇上,立即下旨,由刑部和大理寺會同都察院重新審案。
刑部尚書很識趣,當然不會挑中薛齊參與審案,然而皇上欽點三法司會審,非同小可,加上遞解王武信上京問案,後頭竟跟來了百餘名聲援的桐川縣士子和百姓,大大轟動了京城,參與審案的官員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有所疏漏。
聽說,會審當日,大理寺公堂後廳來了貴客,仔仔細細地旁聽,並留心門外聲援百姓的反應,一天審訊下來,仍未審結,貴客又要求明日務必將案卷記錄送與他過目。
貴客是誰,大家心裡明白,歷經三日審訊,終於還王武信清白,無罪釋放,官復原職,並撤了王武信和鄭恕的彈劾。
薛齊放心了。
這幾日鄭恕上京,為了避嫌,堅持不肯到薛府住下,薛齊便到客棧,夜夜與鄭恕和桐川士子,百姓討論案情,並托他們送上衣服食物給仍在獄中的王武信。
他既沒問案,就沒什麼好避嫌的,他只是做一個朋友該做的事。
王武信出了大理寺,感念百姓愛戴,歸心似箭,立刻啟程趕回桐川,薛齊星夜相送,來到城外十里。
「薛兄,莫再送。」
「王兄,請多保重。」
兩人第一次見面,無需多言,就是交定這個朋友了。
第5章(2)
趕在城門關閉前歸來,夜很深了,薛齊仍感興奮激動,只想找琬玉好好訴說一番,因為他說,她一定會聽的。
一見到主房漆黑一片,他不覺啞然失笑,她和孩子早就睡了。
只是幾日沒見妻子和孩子了?這些日子他甚至沒回來吃飯,孩子又睡得早,也不知她如何跟孩子說爹怎麼不見了。
幫完了朋友,也該回家當個好爹爹了。
清晨醒來,天色猶暗,薛齊走出書房,第一眼仍是望向了主房。
靜寂無聲,睡得正沉吧。
他心情輕鬆,走向廚房,家保向來起早幫他燒熱水,有時還沒送到房間,他便自去那邊洗臉喝水,他還不想做個四體不勤的大老爺。
天光似暗猶明,他見到阿金嫂端著一盆熱水,往西邊院子走去,那邊空了房間當客房,此時卻見窗紙透出燭光。
他半路攔下阿金嫂,問道:「那裡頭是誰?有客人嗎?」
「不是,是夫人和大少爺。」阿金嫂很慌張。
「怎麼跑來這裡睡。」
「夫人說,不能讓老爺知道的。」
瞧她請了個怎樣老實的僕人,薛齊露出微笑,「我都瞧見了,有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
「呃,是那個……大少爺發燒了。」
「發燒?」他大驚,「幾天了,有請章大夫過來嗎?」
「請了。章大夫說是出疹,每天換藥方熬著喝。」
「怎地沒告訴我?」
這問題阿金嫂無法回答,只能呆在原地。
薛齊卻在這瞬間明白了,他正為王武信的案子忙得兵荒馬亂,偏偏瑋兒卻在這當兒生了病,她怕他煩心,能瞞就瞞著他。
唉,是他粗心糊塗了。
「這水我來。」他伸手去端水。
「可是?」
「你見了家保,叫他先去書房,將我上值的事物準備好。」
「是的,老爺。」阿金嫂聽命離去。
薛齊端穩水盆,來到客房前,推開房門,發出了喀吱一聲。
「阿金嫂?」琬玉的聲音由床邊傳來,「水擱著吧,快快出去,別沾了病氣。」
他將水盆擺上架子,回頭關起房門,再以極輕微的腳步走向床前。
她倚靠幾隻枕頭,斜坐床頭,衣衫鬢髮凌亂,剛才才說了話,此刻已然合起眼睫,好像只是說完夢話,隨後又沉沉睡著了。
她一定很累了,這種坐姿,又抱著瑋兒,教她如何安穩入睡?
瞧瑋兒怎麼睡的,整個小身子趴在娘身上,圓圓的小臉就擱在娘親最柔軟的胸部裡,雙手摟抱著娘,娘也摟抱著他,密密護在懷中,母子倆一起蓋著厚厚的被子,娘一個呼吸起伏,兒也跟著一個呼吸起伏。
薛齊頓時紅了眼眶。
這是他的妻,他的兒啊,他從來不知道,只是單純地望著母子熟睡,就能有如此澎湃的感動,瞧瞧他們睡得多好,多甜。多讓他也想擁抱他們一起入睡。
情不自禁,他坐到床沿,伸手輕撫她的臉頰,輕輕的,柔柔地,細細地,彷彿觸動最嬌嫩的花瓣,極其憐愛,極其呵護,以他最虔誠專注的心意感受著她的溫柔和暖香……
「啊。」琬玉從這細微的愛撫驚醒了。
迷茫睜眼,心思猶神遊太虛,她睫毛眨了下,憨愣愣地瞅著他。
「琬玉,早。」他逸出微笑,傾身向前,吻上她的唇瓣。
「嚇?」她真的清醒了。
她的芳唇軟嫩,像是最甜美的蜂蜜,吸引著他去品嚐,他還想加深這個吻,可才稍微靠緊了些,便讓她懷裡的瑋兒給堵住了。
哎,他頭一回嫉妒起自己的兒子了,竟敢明目張膽,大剌剌地霸佔他的妻子。
他只好無奈地直起腰,再度將目光放在她染上紅暈的臉蛋。
像是紅花綻放,盛開艷麗,也像是大塊火雲,熊熊地燃燒著他的心。
「怎麼這樣睡呢?」他止不住滿腔疼惜,為她撥開頰邊的髮絲。
「瑋兒出疹……」她正想解釋,陡地大驚,立刻忘了羞澀,急嚷道:「老爺,快出去,怕會將病過給你。」
「你怎麼不怕?」他不為所動。
「我小時候出過疹,不會再出了,老爺你趕快……」
「我也出過,不怕。」
「當真?」
「你可以寫信去問我爹,我八歲那年的事,我已經懂事了。」
「哪有拿這種事問他老人家的呀。」她又羞了,低下頭,拿手輕撫瑋兒的頭髮,再掖了掖被子。